攻城的战况,比方洪想象的还要激烈很多,本来就不宽阔的城头,上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拿着火铳弩箭在朝着下面激射,几十台大将军炮和虎蹲炮都已经不能用了,正不甘心的冒着青烟。
几乎隔着几十步,就架着一大口大锅,里面烧着滚烫的热油,只要有鞑靼士兵敢冲上来,就一瓢热油下去,保管你烫的皮肉都掉了。
往城下看去,是密密麻麻的鞑靼人,近万的鞑靼人在朝着城墙冲击过来,就像是黑压压的蚂蚁。远处则是鞑靼的弓箭手,凌厉的箭矢比蝗虫还要密集,一阵乱射之后,不少人的尸首从城头上面栽下去。
如果在大同府城,绝对不用担心这样的状况。但这里紧紧是应州的县城,城墙不过三四丈高,鞑靼人的弓箭很轻易的就能射上来。
朱寿正站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一脸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鞑靼人来势太凶,明军准备不足,已经被困守在应州城了。
最关键的是,应州城太,里面陡然加了三万人,对于粮草的供应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就算今日鞑靼人攻不进来,城内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派去宣府和辽东的信使,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半路上被鞑靼人给截了,这让朱寿心头的压力更大。
唯一能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鞑靼人的马上功夫很强,但不擅长攻城,这次攻城仅仅是借用云梯,用人命来强攻,并没有一系列的攻城器,不然以应州城门的坚固程度,只要撞击几次,就能被撞开了。
方洪在走上城头之前,就已经换上了一身衣甲。他用力的挤开了人群,正要观望一番,便看到黑压压的箭矢,铺盖地的射了过来,耳边尽是弓弦崩弹的声音,让你头皮都要发麻。
他身边的一众士兵,都被乱箭给射中,一些运气好的,只是受了轻伤,运气差的,直接就身中数十箭,落得个凄惨死亡的下场。
方洪用长刀拨开箭矢,倒是没有受到伤害,只是他心里头暗暗吃惊。鞑靼人的弓箭实在是太恐怖了,几乎已经到了一个巅峰,哪怕是火铳在他们的面前也占据不了上风。
他好不容易趁着箭矢稀疏一点的时候,走近了墙头。墙外已经架了无数的云梯,这帮鞑靼人没有多少攻城的经验,使用的还是很古老的云梯登墙战术。
方洪手中持着长刀,警惕的看着下面,只要有鞑靼人靠近,他便一刀下去,了结了对方的性命。不过,真正能够登上墙头的鞑靼士兵并不多,因为一边早就有明军用热油浇下去,把人活活给烫死。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方洪看着城下密集的士兵,他心中估算了一下,再这样下去,只要几个时辰,这些鞑靼士兵就能攻上来。
应州城内的热油数量是有限的,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锅中的热油已经下去了不少。至于滚木,应州城连一根都没有,因为谁也没有料到鞑靼人会攻城。
火铳火炮也没法长时间的使用,就如那大将军炮吧,若是多用几次,都能炸膛。到时候,鞑靼人还没进城,这明军自己就乱了。
在这个时候,方洪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力有时穷,在绝对的大势面前,他也只能随波逐流,勉强自保。
“你可知道鞑靼军队的特点?”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杨敬业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双手扶着城墙,哪怕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十分悠闲。
“特点?”方洪看了看下面的鞑靼士兵,却依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他对于鞑靼人不怎么了解,不似杨敬业这样见多识广。
“鞑靼人对于血统十分看重,血统又决定着贵族的等级,就如博迪,他就是最尊敬的黄金家族一脉。所以,他们的军队,实际上是无数贵族率兵联合到大贵族的旗下,而大贵族联合起来,就是一个部落,鞑靼就是其中最大的部落。”鞑靼不是一个国家,是北元中的一个部落,只是近些年鞑靼势大,击败了前任霸主瓦剌,统一了北元诸部,明人便以鞑靼代指北元。
“所以?”方洪的念头转动飞快,知道杨敬业不会无的放矢,略一思索,便大约的料到了些什么。
“只要击杀了鞑靼部队中的大贵族,他们的军队不攻自破。”这跟擒贼擒王的道理是一样的,在汉人之中,也早有这个法子。只是,这个办法对于鞑靼人的效果更大,因为鞑靼人迷信血脉,血脉等级更高的贵族一死,他们就会没了主心骨。
“你有法子杀了他们的贵族?”攻城的都是普通鞑靼士兵,那些贵族都站在极远的地方,弩箭射到那里,基本上就力竭了,根本伤害他们不得。想要射杀他们,必须得劲弓,只是这城内怕是没有这么厉害的劲弓。
“自是有办法。”杨敬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表情平淡,但方洪还是看出了他的自信。在武道方面,杨敬业几乎已经走到了巅峰,力量速度都达到了人力所能达到了顶点。
他单手在边上一提,抓过来一个箭囊,里面放着的却是七八根长矛。这些长矛有一人长短,端头是生铁打造,身体却是木制,看样子是粗制滥造的普通货色,也不知道他在哪个仓库是翻出来的。
长矛用的人很少了,正规的军队中都不配备了,或许县城的巡检司可能会有。
杨敬业伸手从其中抽出了一根长矛,用手颠了颠,忽然之间,他的全部精气神提了起来。刹那间之间就落到了数百步之外的一个鞑靼贵族身上,看其服饰,应该是一个鞑靼怯薛。
怯薛在鞑靼语中是扈从的意思,后来逐渐的发展成了贵族称号。
在杨敬业锁定那贵族的瞬间,方洪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敢保证,若是杨敬业锁定的是自己,他肯定逃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