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旨意,很快就从乾清宫中送出。皇帝要在二月初的时候祭,令内阁挑选一个吉利的日子。本来祭之事,应该是去年冬至的时候就要操办的。但方洪不想让朱厚照平白折损了寿命,所以就强行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皇帝突然要祭了,内阁虽然惊异,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如今内阁有八位阁老,其中五个是朱厚照一系的,皇帝的任何命令都畅通无阻,无人敢违背。
日子很快就被定在了二月初八,礼部上下也开始忙碌了起来。祭是一个十分繁琐的事情,必须要提前许久的准备。
而这准备祭的消息传出之后,在京城的暗处,却是水流涌动,似乎有无尽的杀机在酝酿。
京城西处,英国公府。
初代英国公张辅,曾随父参加靖难之役,后来又平定安南,立下不世之功,故被封为英国公。传到如今,英国公一系已经传了四代,不过,因为二代英国公张懋活的太长,导致他儿子未能袭爵,位置直接传给了孙子张仑。
所以,如今的英国公应该是第三代国公。
张仑身为国公,世代镇守京城,手下掌握了数万人的军队。当然,没有皇帝的虎符,他也没法调动军队。
张仑年约四旬,须黑面白,看上去倒像个文人,不似武勋贵族。而在其对面,还站着数人,这数人之中,年纪大的看着有五十多岁了,年纪的则像是刚过而立之年,充满了昂藏之气。
“光祚兄,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张仑抬头对着那年纪最大的男子道,这男子的个子挺高,皮肤也较为黝黑,身上穿着一身武官的袍服。
这个被张仑称为光祚兄的,是当今的定国公徐光祚,起来,他也是徐达的后代,不过,却非长房,长房一系封为了魏国公,如今在镇守南京。初代定国公是徐增寿,乃是徐达的长子。
虽然定国公一脉并非徐达的嫡系,但论起显赫程度,却在魏国公一脉之上。在前几年的时候,定国公徐光祚执掌五军都督府,掌握大明过半的兵权。
“诸事完备,随时都可动手。”徐光祚话之时,面上看不见丝毫的波动,就仿佛一尊石头雕塑一般。
“宫里那位,准备在二月初八祭,那个时候,便是我们最好的动手时机。”在这帮人中,一个年轻人开口话了,若是方洪在这里,就会认出,此人分明就是他在金陵遇见的那个杨慎。
杨慎是当今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儿子,虽然家世极好,但却未沾染任何纨绔习气,相反做学问的水平极高,乃是名满下的大才子。
“如今圣上宠信奸佞,肆意妄为,非是明君之相,当禅位于贤,才能令下重归清明。”杨慎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光芒,声音不由的加大了几分。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看得上朱厚照,因为这位皇帝自登基一来,便疏于朝政,荒唐嘻游,宠信太监而轻慢了读书人。读书人乃是下的根基,一个皇帝疏远了读书人,这分明是要自断根基呀。
以往的时候,他虽然心中有怨言,但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如今,皇上做事越来越过分了,擅自插手内阁,在内阁之中安排了大量的自己人。还打算清丈田亩,得罪所有士绅,若是再这样下去,必然会让整个大明动荡。
内阁发展到如今,已经可以用来制衡皇权了。可如今,皇权的制约消失了,这就相当一头被解开铁链的猛虎,稍不留神就会伤人伤己。
所以,为了将这头猛虎重新关回去,他想到了一个疯狂的决定,那就是联络兴王和勋贵……清君侧!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勋贵是不肯答应的。因为不管在什么时候,皇帝想要掌控军队,就必须通过他们这些武官来实现。他们也不需要站队,只要他们不叛国,该他们的荣华富贵永远就是他们的。实在的,这份清君侧的从龙之功,张仑等人根本就不想要,他们也不想陪着兴王玩这一套。他们已经位极人臣,跨入国公之列了,根本就没有向上的空间了。再往上就是封王,可大明异姓不得封王。一旦你真的封了王,那恭喜你,你离死不远了。
但是,兴王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悄悄的将不少军队的中层和高层军官掌控在手里,就算他们不肯从龙,也改变不了结局。而一旦兴王清君侧成功,他们这些勋贵,必然要受到打压跟清洗,就如当年的靖难之役一般。
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张仑和徐光祚这才跟兴王站在一起的。而这一切,杨慎并不知情,他还以为自己用了纵横之术,动了这二位国公一起清君侧的呢。
“杨翰林,此事还请慎言。”徐光祚看了杨慎一眼,轻喝了一声道。这位名满下的大才子,你让他写诗作八股没问题,但面对着等国家大事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还是显得太过于幼稚,他心里对于这位狂士一般的书生并无太多好感。
“是是,在下失言了。”杨慎被徐光祚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今的话的有点多了。事情还没有成功,那就有可能会出现变数。
“行了,杨翰林,此事你回去最好跟杨阁老商议一下。若是不知会一声,怕是你们父子二人之间会生出嫌隙来。”张仑看着徐光祚的脸有些发黑,便上前一步,悄悄的将话题一转。
“这事万不可让家父知道,家父最重操守,这等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告诉了他,他必然会告诉宫内。”杨慎摇了摇头,他知道杨廷和的性格,这等清君侧的事情的好听,但实际上也就等同于造反了,万一史书上再留下几笔黑点,他父亲绝对受不了。
君不见,当初的永乐皇帝,文治武功尽皆一流,但这抢夺侄子皇位的事情,依旧是他一个洗刷不了的污点。
张仑呵呵一笑,并未话。他也仅仅是想要缓和气氛而已,也并不是真要告知杨廷和。他们做的事情太过于重大,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