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雪纷飞。李和在办公室刚没喝完一杯茶,孟建国就要找他去帮着搬家。
李和道,“宿舍不是住的挺好的吗?”
孟建国道,“我媳妇不是怀孕了嘛,现在下雪的时候,楼里的人走来走去,地上也都是雪,一化开了全是水,滑的很,我看她上下楼都是提心吊胆,必须换地方住了。”
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和对孟建国的转变也有点猝不及防,是不是暖气烧多了就能从糙汉子变成暖男?
“那也等雪停了再搬吧,这外面雪这么大,往哪里搬。”
“黄庄区。这后面几雪还会更大呢,还不如现在趁早搬了。”
“中关村了?不是还正在盖嘛,何况那边是回迁房,条件也算不上好吧。”
“是院士楼。”孟建国的甚是得意,能住进院士楼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李和道,“你这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
孟建国道,“你忘记我老丈人干啥的,搬到他家。”
“你这是要做上门女婿了?”李和不忘记调侃,随即也想起他老丈人六十年代援坦赞铁路的老工程师,挺和气的一个老头子,孟建国结婚的时候,他父母从皖南乡下过来,他老丈人都是和气尊重的很,没有所谓的门第之见和一丝的架子,真正的当成了儿女亲家。
关键他这媳妇也是个不错的,孟建国带她回皖南的乡下,她吃不习惯,喝不习惯,住不习惯,哪怕身上长满虱子都是活生生的受着了,哪怕对大山、对田地、对菜园不敢兴趣,也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公主病。
所以孟建国大为感激,他现在肯对媳妇贴心,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孟建国毫不在意,甚至隐隐有点骄傲的道,“他们只有一个闺女家里,现在就剩下老俩口了,地方也大,他们心疼闺女,我就跟着后面沾光呗。”
“那挺好。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你却是远了一点,要兜个大圈子了。”
黄庄区就在附中的隔壁,她媳妇上班再方便不过了。
孟建国道,“我多跑点路算什么,我以前上初中、高中都是走十几里山路,难道现在这样的平坦大路反而不能走了不成。你下午没课了吧,要是没课现在就跟我走。”
李和左右看看,好奇的问道,“不能就咱们两个人吧?”
“老穆他们现在有课,刘乙博不在学校,其他人都是受媳妇管着的,我也不好使唤,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哎。”果然单身没人权,李和随即又问道,“那李科呢?那子闲着没事吧。”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孟建国鄙视的看了李和一眼道,“你这人混的够可以,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人家现在是书记处书记,紧要关头哪里有时间来跟咱们厮混。”
“难怪我平常看不见他了。”李和真的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李科了,不过亲眼见证一个大佬的崛起,这种感觉很奇妙。
跟着孟建国到了他家,地上都是大包包的东西,衣服被褥和一些锅碗瓢盆炉灶没有多少,最多的反而是一摞摞的书。
孟建国指着地上的一个大包道,“这是衣服,你提着这个轻松一点。”
两个人一件件的提到楼下,往三路车上塞。孟建国在前面骑,李和在后面推。
总共跑了三车,两个人冻得脸透红,鼻涕直冒。李和帮着把最后一车的行李放到了院士楼的三楼,才搓搓手道,“自己收拾吧,我先走了。”
已经五点钟了,他心里比较着急回去等沈道如的电话。
孟建国的丈母娘非要客气的留着他吃饭,他也婉拒了。孟建国也没有拦得住他。
他没有再回学校,从中关村抄近路走路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屋子里老四正跟李秋红在一起围着炉子烤火。
“你俩今没上课?”
李秋红道,“下午都只有一节课,明大礼拜,反正也是没课。咱俩就回来早,还逛街了呢。”
老四给李和把灶上的饭菜热了一遍,端到了跟前。
“我们还有一周就放假了,今年要不坐火车吧。”
李和自己开了一瓶酒,抿了一口感觉腾腾的热气从喉咙口灌进了肚子,很舒服,他看了老四一眼,然后摇摇头,“还是坐飞机。火车太慢了。”
坐火车对他来太遭罪了,他可不乐意了。
“飞机贵呢,火车便宜。”
李和道,“不要你出钱,你别乱操心。明就去买票。”他只有确定好老四的放假时间才好买票。
“对啊,又不要你出钱,你不要操心。”李秋红也跟在后面顺了一句。
老四没好气的揪着她耳朵,“你也挤兑我。”
李秋红扯开她的手,笑着道,“不跟你闹了,我也要回家了,不然等会我哥就要满世界的来找我了。”
李和看看色道,“已经黑了,跟李冰对付一晚,明回去。”
“没事呢,从这里坐电车可以直接到我家门口。”
李冰见她要出门,也站起身跟在她后面,把她送到了公交站台。寒风在巷口里穿梭而过,呜呜咽咽的嘶吼咆哮,喘着粗气。光秃秃的大树被风刮得左摇右摆,大街上雪花飞扬。
“伞举不在了。“老四眯着眼把伞收了,把包在头上的围巾解开了然后要裹在李秋红的头上。
李秋红给推开了,“到公车上就暖和了,我自己也系着围巾呢。”
“那你慢着点。”老四见李秋红上了公车,才回身用手挡着额头迎着风雪慢慢往家走。到了屋里拍了拍身上的雪,把桌子的茶杯抱在怀里暖手。
“哥,我有话跟你。”
李和一边品着酒一边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普通话还是没长进。”
老四见李和不接茬,就有点急了,“我真有话跟你。”
“那就呗。”李和不以为然的道。
“我想出国。”老四完这句话看了看李和的表情,然后感觉空气跟静止了一样。
李和的眉毛已经吊起来了,杯子放在嘴边久久没有放进嘴里,好半晌才一口灌进了肚子,夹了一块咸萝卜塞进了嘴里。
“没门。”
他想不出为什么会反对,只是本能的想反对。他已经厌倦了等待,只是单纯的厌倦而已。
老四急了,“我考公派,哥,不用你花一分钱。我一准能考得上。”
李和的各种态度她已经反复揣摩了很久,也想过李和会反对,但惟独没有想到李和会反对的这么直接,没有一点含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给我盛饭。”李和把手里的饭碗推到了老四的跟前。
老四憋住了委屈,拿起了碗去了厨房。狠狠的把大碗盛满了才回到堂屋放到了李和的跟前。
李和对她的态度视而不见,只顾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赶紧洗洗睡觉,这么冷的还杵这里干嘛。”
老四不忿的道,“为什么?”
李和烦躁的摆摆筷子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好好念书就是你的事,我就不信了那么大的学校就容不下你了,还想着出国,能耐了你。”
老四气的跺脚,回了屋直接趴在桌子上恸哭,肩背因之剧烈的抖动。
“老子一定上辈子欠你们的。”
李和也没去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