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的本性,让毛孩娘很快有了答案,当初这罐酒顶账是三百块钱工资,所以她咬咬牙,古脖子说道:“这罐酒,卖六百块钱!”
“毛孩娘你想挣钱想疯了吧?”赵长富哼声道:“啥破酒能值六百块?也不想想这酒是咋来的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一百块钱的东西,顶账就能顶一千,咋的?老轱辘被人坑了钱,换一罐破酒拿回家里当宝贝放了四五年,憋出火来,就想从我这儿找补贴了?”
说罢,赵长富伸手拉着温朔就要走。
毛孩娘见状,当即扯开嗓门儿骂了起来:“赵长富你个驴-操的玩意儿,这村长还想不想干啦?!”
“谁他妈爱当谁当!”赵长富也火了,怒道:“毛孩娘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咋的,你讹人还讹到我头上了?要不是看在老轱辘的份儿上”
话刚说到这儿,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喝道:“赵长富,你甭看我的面子,我看你能咋的?”
原来,这汉子便是毛孩娘的男人,绰号老轱辘。
赵长富瞪着眼说道:“老轱辘,你来得正好,我带着人京城来的大学生,到你家店里想买瓶酒,寻思着店里没啥好酒,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婆娘把这罐子酒拿出来,非得让我出六百块钱买走,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老轱辘一愣,看向自家婆娘。
毛孩娘古脖子瞪着眼嚷道:“那你就别说俺家店里没好酒啊,拿出来了你又不买,这不是作弄人嘛!”
“你听听,你听听”赵长富气得直哆嗦。
老轱辘本想说两句公平话,结果被媳妇儿狠狠地瞪了一眼,当即红着脸粗声粗气地说道:“那你也不能在我家店里说些耍横的话,咋的,村长了不起啊?”
“哎我说老轱辘,你”赵长富彻底无语了。
温朔早已缩到角落里站好,面带微笑地看戏,对于那刁蛮婆娘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装作没看见。
终于,他也没心思再看下去了,上前一步微笑着说道:“别吵吵了,这种酒我见过,也知道价位是多少五年前,嗯,三百块钱吧,如果你们卖,我买了。”
小店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外面站着的人也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京城来的人,都这么有钱吗?
一个还是学生的年轻酗子,张口就愿意花三百钱买一罐酒,那是小罐,里面也就是一斤的量,别说一斤了,就是五斤酒,也不能值三百块钱啊。
谁傻了才花三百块钱买一斤酒呢。
老轱辘显然动了心,他有些激动地搓着手露出笑容,正想要答应下来,又想到了什么,赶紧看向媳妇儿。
毛孩娘也是一脸惊喜,但刁民的狡猾让她多了份心思,板着脸说道:“那可不中,别说当初顶账六百块钱俺们不能吃亏卖,这全天下谁不知道,好酒是放的时间越长就越好,也就更贵了呗,大兄弟,六百块钱我们可没多要。”
温朔笑了笑,道:“算不上好酒,当然,你们可能认为是好酒好酒。但我在京城可从来不喝这种酒,平时只喝茅台和五粮液,刚才说要买,也是不想让赵村长为难,没必要因为一罐酒与人争执,其实我个人,并不喜欢酒鬼的那股子味儿,而且这酒的档次还不够”
啥?
所有人都懵了!
穷乡僻壤之地,虽然对于诸多国内名贵的白酒品牌知道的并不多,可茅台和五粮液,还是如雷贯耳的。
这白白净净的年轻胖子,竟然说好几百块钱一斤的酒,档次不够,他平时不喜欢喝,只喝茅台和五粮液?!
当然了,胖子是在吹牛
可他在这帮没有什么见识的村民们面前,还真就吹得起这个牛。
换句话说,唬得住人!
“我有钱,也舍得花钱,但我从来不做冤大头!”温朔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不肯卖,那咱这就算是做生意没谈拢,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别吵吵了。”
言罢,他抬手一拍赵村长的肩膀,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等等等等。”
毛孩娘一下子傻眼了,她虽然刁蛮敢于撒泼耍横,可那是在村里人,在街坊四邻的面前。
但在这个白白净净,满脸挂笑说话温和的年轻人面前,却不敢撒泼,以至于温朔说完这番话之后,她连对赵长富撒泼的胆子都没有了——刚才这有钱的胖子可是说了,他是不想让赵村长为难,那就是向着赵长富啊!
温朔停步,扭头看向毛孩娘,目光凌厉如刀,却仍旧是面带笑容。
毛孩娘骇了一跳。
五大三粗的老轱辘,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却发自本能地横身挡住了妻子,直视着温朔。
“那啥,算了算了,三百块钱,卖了!”毛孩娘尴尬不已地挥挥手,道:“就当是犒劳考古队的,俺们乡下也没啥好东西招待,是吧?”
话说得好听,一边把那罐酒心翼翼地装进精致的布兜里,双手走了过来。
温朔掏出钱来,数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老轱辘,然后一手很随意地接过了布兜上的束口绳头,就那么拎着转身往外走去∨口看热闹的街坊,赶紧后退让开,离温朔远远的——好嘛,可别碰着了那罐酒。
碰坏了赔不起的!
三百块钱!
村里青壮在县里、城里工地山干活儿,每天累死累活,撑死了一个月六百块钱工资!
大多数,一个月只能挣三四百块!
更不要说留在村里种地,偶尔打零工的人了
在考古队那边儿帮蒙活儿的,一天七块钱,就着,大家还都争着抢着想去,为此没能去成的人,私底下可没少骂赵长富这家伙偏心。
拎着这罐酒,享受着村民们无限仰慕的目光,胖子心里刚刚葛的那么一点点吝啬到肉痛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这钱,该花的时候就得花啊。
三百块钱而已。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胖爷腕上带着的一块手表十万块
他妈的,全村村民会不会晚上集合去丰粮台遗址,把胖爷给撕碎了?
财不露白的古训都给忘了!
胖子心里美滋滋的,虚荣心爆棚地暗暗埋怨着自己堕落了,太高调了,以后一定要多注意,要低调,这样的毛采不能惯着,败家啊!
“温,温朔,你看这事儿弄的,哎呀,还让你破费了”赵长富一脸尴尬和歉疚,他穿着雨衣,一手替温朔撑着伞,恭恭敬敬点头哈腰。
“新,不足挂齿。”温朔摆摆手,又掏出烟抖出过滤嘴往赵长富面前一递。
“哎哎,这”赵长富很没出息地犹豫着接过烟来,心道自己还真是多虑了,人家温朔抽一包烟都要好几十块,这三百块钱买瓶酒,确实算不得什么。
温朔自顾自点上一支,心里琢磨着,也是自我安慰着:“五年前顶账拿回的酒,且不说在原先那人家里放了多久,仅是在老轱辘家就放了五年,多少还是能升点儿价值吧?这且不说,目前市超款的酒卖四百块,自己还赚一百。”
瞧着赵长富神色间的钦佩和羡慕,胖子暗暗啐了一口:“呸,老子才不在乎赚钱与否,百八十块那也叫钱?”
“老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是仗义!”
“这是顺手牵羊,搂草打兔子这酒留在老轱辘家,糟践了!”
说话间,两人已然来到了村东南的那条巷前。
村东南的街巷虽然也没有硬化路面,却是铺了黑渣、碎石子乱七八糟的,但好歹平整且在下雨时不至于泥泞。周边的房屋、院墙、门楼,相较于村里也要整齐高大得多,一看就是近几年新盖的房子。
“喏,痉上就是我家。”赵长富憨憨地指着巷子的痉说道。
巷子不深,痉便是农田了。
而且这条南北向的巷子里,也只有五户人家,东侧三三户,西侧两户。
赵长富的家,在东侧,痉的最后一家。
“唔,不错嘛。”温朔笑眯眯地说道:“这边两条巷子得有十几户,比村里的条件要好得多。”
“新盖的,还行。”赵长富神色间闪过一抹自责和内疚,像是面对下来视察的领导般,老老实实地说道:“我这个村长没当好,不能带领乡亲们致富,唉。”
温朔哭笑不得地跟着赵长富走进了巷子,然后没有丝毫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眉。
“怎么了?”赵长富诧异道。
“哦,没事儿。”温朔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一边往里走,一边满是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待走到赵长富的家门口时,温朔再次停下脚步,往南面一望无垠的农田中眺望了一番,快到秋收的季节了,遍野水稻金黄中夹杂着少许绿色,稻穗沉甸甸的,在淅淅沥沥的嘘中,彰显着丰年的喜庆。
扭头再回望这条巷子,温朔心里面,已然知道了赵长富为什么会很突兀地请他来家里喝酒。
想必,赵长富的家人身子骨弱,常年多病吧?
只是不知道,赵长富又是如何知道,胖爷我有这俗世仙人的本领,能帮得了他和他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