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思忖,徐老夫人道:“这怎么可以?我大儿媳当年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怎么值得这样回报?”
韩氏露出坚定的神色:“徐大夫人施恩不忘报,可我们不能忘记。 Ww WCOM今老夫人如果拒绝,我们往后连吃睡都不香了。”这是山里人淳朴的真理。
看她如此坚持,徐老夫人欣慰地笑道:“好,好!那黑狗子就随我们一道上京,卖身契则不必了。”
韩氏道:“黑狗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若无卖身契,在老夫人和姐身边出入多有不便,那怎么能起到护卫的作用呢?”
韩氏考虑周详,再黑狗子的来历尚且存疑,有卖身契在手是最好的。徐老夫人应下,安排管事来立卖身契。
立契约时,徐老夫人示意管事将身契银子写为白银二百两,正准备写下“黑狗子”的名字时,徐老夫人问韩氏道:“可有大名?”
韩氏回答:“他爹本来打算等他满十岁时,请山下镇子的里正取个大名。结果在黑狗子八岁那年冬,他爹进山行猎没能出来,这名字,也就一直没取。”
徐婉真听得心酸,又被这母子二人的淳朴所打动,出言道:“敢问夫人,公子有何擅长?”
韩氏急忙摇摇双手,道:“姐可不要夫人公子这样称呼,妇人实在是不敢当。我儿自跟他爹学打猎的手艺,九岁起就跟村里的猎户进山行猎,没少吃苦,也学了一身本领。现在是云雾山里数一数二的好手。”起儿子的本事,她眼中流露出自豪的光芒,“他力气大,别的不,寻找猎物踪迹、铺设陷阱都是干熟的活计,射箭更是一射一个准。”
一旁黑狗子被她夸的不好意思,扯了扯韩氏的衣角。看的出来,这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感情甚好。
徐婉真抿嘴一笑,看来徐家的霉运即将过去,这足不出户,都有这么好的保镖送上门来,没想到看上去憨憨的黑狗子这么厉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便对徐老夫人道:“祖母,既然还没有取大名,不如孙女送一个名字可好?”
徐老夫人点头同意。徐婉真思索片刻,道:“既然黑狗子弓箭娴熟,不如取一个单名‘羿’字。后羿可是弯弓射太阳的大英雄,就叫韩羿,如何?”
“韩羿,韩羿……”韩氏将在名字咀嚼了几遍,越听越觉得好,又迟疑道:“只是,后羿的名字,我儿能配的上吗?”
徐老夫人心情甚好,大笑道:“这名字好,就这么定了!虽然签了身契,但在我们徐家,可不会有人拿韩羿当下人看,不定将来有大造化。”
韩羿,这个在八年后大放异彩的名字,就诞生于苏州城这个的花厅。
管事将身契银子换成银票拿给韩氏,韩氏惊道:“怎会这么多?我们不是为了……”
徐婉真走上前去,安抚地握住韩氏的手,温言道:“这可不是韩羿的卖身银子。您一个人养育了这么优秀的儿子,现在又将他交给我们,我们就有义务照顾好您以后的生活。”二百两白银,在高芒王朝可是笔巨款。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费才二十两银子,年前韩羿冒诺大风险猎回来的熊瞎子,也才卖了一百两。徐婉真冲她调皮一笑,道:“既然韩羿进了徐家,我们就不能让他对您放心不下,您是吗?”
徐婉真的手白皙细腻,在郑嬷嬷的精心保养下,益柔软细滑。韩氏的手却因长年劳作,手掌粗糙,指头上都生有老茧。这样的两只手相握,反而和谐无比,韩氏心翼翼,生怕伤到了徐婉真的手。得徐家如此真诚相待,韩氏心头涌起一阵感动,徐大夫人虽然走了,女儿仍是好的,想要拒绝那二百两银子的话,堵在嗓子眼,竟然不出口。
进来后一直没有话的韩羿见状,知道阿娘心中所想,道:“阿娘您就收下,我会安心护卫好徐家。”
徐老夫人赞道:“好!果然是好男儿!”顿了一下,又道:“如今才初八,韩羿可回家与阿娘过完元宵节再来。”两人心中欢喜,告辞而去。
徐婉真搀着徐老夫人缓缓回去正房,碧螺、桑梓紧随其后。路上,徐婉真问道:“祖母,孙女有一事不明。”
徐老夫人道:“尽管问来。”
徐婉真道:“身契银子既然给了,祖母又允许他们回家过节。这节后韩羿要是不来,我们徐家岂不是亏了二百两银子?”
徐老夫人失笑道:“你这丫头,钻到钱眼子里去啦?我且问你,这母子二人如何?”
徐婉真回忆道:“在孙女看来,两人都是心底淳朴之辈。韩羿虽不善言辞,但看样子是有本领的人,韩氏应该没有夸大。”
徐老夫人点点头,道:“真儿眼光不错,刚刚做的也不错。怎么会又来计较这二百两银子呢?驾驭人心,是主子必修的功课,比你在郑嬷嬷那里学规矩更重要,这需要长久历练。”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观韩羿,是有真本事的人,值得大用。你阿娘的恩情可换来他一时投奔,但他的忠诚,还需要我们下更多的功夫。二百两银子,能买来让他安心;让他回去过节,更是对他的信任。这样的汉子,就要给予同等的尊重,才能换取他死心塌地。”
罢狡黠地一笑,道:“就算你我二人同时看走眼,那也只损失二百两银子不是?”
徐婉真闻言也笑了,道:“祖母您可真是……”
“真是什么?老狐狸是吗?”徐老夫人哈哈大笑。
徐老夫人的坚强、智慧、果敢,长远的眼光和格局,让徐婉真深深佩服。在她身上,看到了古代妇女是如何撑起一个家,乃至一个民族的脊梁。徐婉真所不知道的是,徐老夫人,闺名涂琼华,当年与其姐涂琼玉并称为“京城双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美名远扬。及笄之后,是京城贵妇圈中的热门儿媳人选,媒人都快把门槛踏破。要不是涂家遭贬斥,定然是某个公侯府上的掌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