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胜骑在马上,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人群,若有任何异常,都不会逃脱他的眼光。Ww WCOM
猛然,他目力一缩,只见前方一名着羽林军盔甲的士卒,拨开人潮,直奔他这边而来。
他心中一紧,羽林军眼下负责的是洛阳城的南城区域,那里是高官权贵的云集之地,自家的忠国公府也在其中的明义坊内。
难道,那里出了什么乱子?
他心中猛跳,却端坐于马上,耐着性子等那名士卒走近。
人潮汹涌,好在武胜铠甲鲜明,在马上甚为瞩目。那名士卒好不容易才挤到他跟前,扶了扶被挤得歪掉的盔甲,脸上尽是喜色,那么多兄弟,他好不容易抢了这差事,总算是寻着武将军。
见了他脸上的表情,武胜松了口气,只听他笑着道喜:“属下羽林军队正向乐豪,向将军道喜了!”
武胜剑眉轻轻一挑,这个时候作为队正不好好尽忠职守,擅自跑来向他道喜邀功,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喜事。若非必要,非得好好惩戒一番擅离职守之罪。
“哦?何喜之有?”
向乐豪施礼道:“皇上的圣旨到了将军府上,嘉奖忠国公二公子忠心耿耿,封为云麾将军,赐鱼龙袋,御书房行走!”
在北衙六军的众官兵心中,武将军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但他对自己二弟的拳拳呵护之心,人尽皆知。若非如此,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擅离职守跑来邀功。
“哈哈哈哈!”只听得马上的将军爽朗大笑,马儿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前蹄高高扬起,打了几个响鼻。
这一人一马,不尽的神气飞扬,只把向乐豪给看呆了去。
翼之啊翼之,你总是是熬出头了!才十八岁便被封为堂堂三品的云麾将军,跻身重臣之列,简在帝心啊!
听到这样的消息,武胜比自己得了嘉奖还要高兴万分。奈何自己有职责在身,无法回府,想必翼之今日也在宫中尽忠职守,无法亲自领旨了。
不过这样的旨意,定是皇上亲口封了,再传到府上的,能不能亲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忠国公府上,无人再敢轻视、暗害二弟!
回过神来,瞧见面前一脸呆滞的向乐豪,武胜心情极好,温言道:“向队正是吧?这个喜信报的好!我记住你了,明日下了衙,我请你喝两盅。”
纵然二弟已然成长,但多年来的维护已成习惯。武胜就是要通过此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二弟是他很看重的人。有他的消息,无论好坏,只要第一时间回报给他,他就会另眼相待。
向乐豪已然乐傻了,他不过是听武将军疼爱幼弟,他又正好在明义坊巡逻知晓了此事,凭本能跑来报喜邀功。没想到竟然能跟敬若神明的武将军一起对饮?
他挠挠头,傻呵呵乐道:“好!属下等着将军传唤。”
与这边的欢乐气氛相比,忠国公府上却是一片死寂。
宣读圣旨的使离开后,众仆妇瞅着气得浑身抖的忠国公夫人,心翼翼的将院中迎接圣旨的香案撤下,生怕一个不心便惹了祸事。
四十五岁的忠国公武烈,身形高大魁梧,正值壮年。为了迎接圣旨,身着朝服的他益显得器宇轩昂,两眼神光奕奕,丝毫不显老态。
此刻,他的眼中有掩不住的喜色,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并非池中物。
忠国公夫人陈氏是一名容长脸的妇人,从五官中依稀可看出,年轻时也是一名标致的美人。在她眉心处有一道深深的竖纹,看起来面目沉郁,破坏了她整个脸庞的协调。身材瘦弱,一品诰命夫人的大礼服穿在她身上,只觉得空荡荡的撑不起来。
从年纪上,她比忠国公还两岁,但眼眸深中尽是噬骨的恨意,整个人看上去至少要老上十岁。
眼下她的脸色沉,眼底长年的青色衬着,显得愈加阴沉。那圣旨的内容如雷劈一般,每一个字都在她脑中反复回荡。
“云麾将军,赐鱼龙袋,御书房行走!”这几个关键字眼,让她几欲狂,两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之中,都没觉出痛来。
这个孽子!那个贱人留下来的贱种!自己应该在他刚出生时,就将他溺死在盆中的!
不过是一时心软,竟然就成了打不废弄不死的孽种!果然是贱种,这条命怎么就这么硬,竟然能长大成人,眼下还成了三品的云麾将军!
陈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恍然不知外界生何事。
她的心腹何妈妈揣着手,神色担忧的静立在旁。几十年的主仆,如何不知道主子的所思所想?这道圣旨,触碰到了陈氏的逆鳞。
二公子自十岁以后,除了年节、忠国公的寿辰,平日里从不回家。
何妈妈还以为,随着时间推移,主子心中的仇恨会慢慢淡忘,甚至消失。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二公子也逐渐长大,再不是那个能随意揉捏的孩子。
这些年,府里倒也相安无事。
世子爷在北衙那里统率六军,是夫人的骄傲和荣耀所在。除了在二公子一事上,其余事情均对夫人言听计从。
迎娶的世子妃,是师从宁先生门下、太常寺卿卢大人的嫡长女卢桂影。乃是夫人在千挑万选中才择中的,万分中意的好媳妇。
世子妃卢氏进门第二年,便为武胜诞下嫡长子。忠国公开怀之极,亲手写下“”字,为孙子命名。眼下武已经八岁,卢氏又再度开怀,太医预计将在九月生产。
在庆隆帝登基时,忠国公府有着拥立从龙之功。是四大国公府中,眼下唯一还实权在握的国公府。忠国公在皇上那里话,颇有份量。
在外人看来,忠国公府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
上有忠国公是朝廷栋梁,下有武胜这名北衙统领声名显赫。世子妃贤良温婉、生子有功。这样的家世、这样好的子孙,又有诰命在身,忠国公夫人陈氏的日子应是极其幸福美满的。
但何妈妈却知道,夫君如何得意、儿孙如何孝顺,这些却统统都进入不了主子的内心。
只有仇恨、深深的嫉恨,占据了陈氏的内心,如毒蛇般在她心中盘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