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肖太后的寿宴,她心头即便有再多不耐,也只能暂且按下,淡淡道:“你也大了,做母亲的自然要为你打算一二,为忠国公府上开枝散叶。徐家姐堪为良配,往后你好自为之。”
两人的关系从未好过,今后也不可能变好,此时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
武正翔晒然一笑,道:“请母亲放心便是,儿子会如期迎娶。末将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罢也不等陈氏回答,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陈氏僵在原地,脸色气得铁青,嘴唇微微发抖:“你看见了?如此嚣张无礼!我真不明白,胜哥儿做甚么就要一直护住他!”
卢氏忙递上温热的茶水,柔声劝道:“母亲,别跟他一般见识。媳妇想着,他被我们算计着娶了徐婉真,正心头不快。等娶进门,我们才好拿捏。”
喝了口茶,陈氏的气才顺了些,想着以后的情形,微微眯眼。
……
安国公府的席位上,气氛热闹极了。
石静芙忽闪着大眼睛,望着徐婉真道:“二姐姐就要嫁人了?”
徐婉真低下头,脸颊处好不容易才散去红晕,又沿着脖子爬上来,霞生双颊。
因着徐婉真的婚事,庄夫人觅得了时常进宫觐见肖太后的机会,此时心情大好。
要知道,自庆隆帝登基后,安国公府就夹着尾巴做人。除了这样的场合,还从未单独进过宫。接下来有两年多的时间,能随时借着这个由头递牌子进宫求见肖太后。
庆隆帝事母极孝,只要肖太后愿意多加照拂安国公府,不定自家就能翻身,泽哥儿也不用如此委屈。
而这一切,全都是徐婉真带来的好运。
想到这里,庄夫人看徐婉真益发顺眼。不忍见她窘迫,将石静芙拉开,转移话题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到了真儿的这个年纪,也要开始议亲了。”
石静芙此时才十一岁,还不懂得男女情事,闻言不依道:“我才不嫁人,女儿要陪母亲一辈子。”
……
午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寿宴散去,午休后宫中安排了书、听戏等等乐子,供众人玩耍。
歇了一觉起来,肖太后兴致勃勃的坐在高台上听戏。
戏台上演得正欢的,正是她最喜欢的那出《震八方》。江玉郎扮相英俊不凡,透过他的影子,肖太后仿佛见到了先帝,只看得如痴如醉。
因得了肖太后的青眼,祥隆班如今在京城坐稳了头把交椅,戏园子里场场爆满。
一出戏完,胡班头陪着心,在肖太后身边弯着身子,插科打诨的着笑话,逗得肖太后开心不已。
这一场热闹下来,直到日近黄昏,众夫人才从逐渐从皇宫中出来,上了等在门口的轿子回府。
……
庄夫人握着徐婉真的手嘱咐道:“真儿,你回去先给老夫人讲一声。等懿旨到了,我便上门来和你祖母商议。”
徐婉真红着脸点头,屈膝施礼道:“给母亲添麻烦了。”
待庄夫人离去,徐婉真坐在轿中,慢慢放松了身子。
在宫中她不断提醒着自己,务必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一整的热闹喧嚣,到了此刻才有了独处的机会。
太后已经赐婚了?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让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将在殿中发生的一切,在脑中不断来回播放。他高大的背影,醇厚低沉的声音,肖太后的口谕,庄夫人的话,在脑中反复过了几次,徐婉真才松了口气。这不是在做梦,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事情。
喜悦,慢慢从她心头泛了上来。
微笑,逐渐占据了她的脸庞,越来越甜美。
……
忠国公府。
掌灯时分,陈氏沐浴完毕,在妆台前端坐。何妈妈站在她身后,心的为她熏着头发。
吸了一口熏香,陈氏闭上眼睛,缓缓问道:“范芊芊到了几日?”
“回夫人,有五日了。”何妈妈恭敬道:“老奴遵照夫人的吩咐,将她暂且安顿在偏院之中。”
“嗯,可有什么动静?”
何妈妈嗤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她的动静可多了。就这几,她把这后院都逛了个遍。又送一些荷包、香囊给那些丫头婆子,把二少爷的住处打听的清清楚楚,好几次都守在路边,可惜二少爷这几日并未回府。”
陈氏微微睁开眼,问道:“可有去过争春院?”争春院是武胜和卢氏所住的院子。
“她没去,只让丫鬟给少夫人送了个打好的络子。”
“算她识相。晾她几,就是看看她有没有别的心思。要是她竟敢将主意打到胜哥儿头上,就不能再用她。”陈氏冷冷一笑:“这样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
“是,夫人英明。”
“明儿一早,你让她来给我请安。”
……
夜色渐浓,徐婉真却倚在窗前,面色柔和之极,看着夜色无半点睡意。
采丝轻手轻脚的进来,逐一灭掉房中的烛火,只余下窗前案几下的烛台。
“姐,时辰不早,该歇着了。”她柔声道。
“我知道了,再看会星星便去睡,你不用管我。”
采丝躬身退出房门。
星星?她心头狐疑,抬头看看漆黑浓重的夜空,哪里有什么星星?
采丝哪里知道,徐婉真口中的星星,是回想起在东郊那夜,在他怀中看见的那漫繁星。
周遭越来越安静,这样静静的夏夜,正适合发呆想着心事。
夜风轻拂,树影婆娑。
只一个错眼,树下便多了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形。
温沐兰悄无声息的出现,待看清来人,又悄然退下。
徐婉真微微一笑,他果然来了,不枉自己等他这一回。
几个闪身,武正翔便进了房,轻声道:“这么晚了还不歇着?”
“我猜你要来。”
短短几个字,蕴含着浓浓的信任与情意。
武正翔心头微暖,猿臂轻舒将她揽入怀中。轻吻着她头顶的秀发,鼻端传来熟悉的冷冽幽香。这一刻,是多么美好,只想让时间一直停驻。
“许久未曾来见你,婉真可曾怨我?”
徐婉真在他怀中轻轻摇头,“不曾。你没来,定然是抽不开身,或者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