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县的事情自然是真实无比,是武正翔特意找到的证据,让他于昨日下午去西市偶遇那些乞丐。
他初听到此事,虽然愤怒但毕竟有限。当亲眼见到那些石匠的惨状时,他便怒火中烧。
眼下高芒王朝称得上是吏治清明,太子卖官一事暴露后,官场又被狠狠的清洗过一通。为官者,都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兢兢业业的对待吏部一年一度的考核。
因而,大体上来,极少见到这样官商勾结,与民争利的事情。
想到自己父亲一生英勇奋战,才和先帝爷打下这个朗朗乾坤。而太子身为国之储君,如此对待自己的子民,武烈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有五分做戏,后来都变成了十分。
不得不,齐王有如助。他兴之所至布下的一着闲棋,刚好和武正翔的谋划衣无缝的衔接上,这样没经过商议的布局,就算是庆隆帝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嘭!”武烈放下手中酒杯,酒液在杯中一阵激荡,最终洒在桌案之上。
“王爷恕罪,武某想起那些石匠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便心生愤怒。”武烈拱手道。
齐王不在意的笑笑,道:“国公心怀黎民苍生,何罪之有?”
武烈忙忙摆手:“王爷过誉!我只是个粗人,既然碰见了就不能不管!哪里想过那么多?”
齐王再替他斟满酒,笑道:“不论如何,本王替金阳县的百姓,谢谢国公援手!”
两人对视而笑,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武烈慨然道:“太子如此行径,令人齿冷!老臣揭破此事,他还欲要在皇城中为难于我,这岂是为君者的心胸?”
齐王跟着附和了他几句,让武烈一出心头对太子的怨气。
酒过三巡,齐王才郑重问道:“国公,本王素来敬重武家一门忠烈,不知可否得国公的效忠?”
武烈一震,戏肉来了!自己儿子怎么来着?对了,可顺水推舟。
当下便推了酒杯站起,对着齐王纳头便拜:“王爷在上,请受老臣一拜!只要王爷不嫌武某粗鄙,当竭力辅佐王爷登上大位!”
齐王如置身梦中,忠国公当真对自己效忠了?
略略怔忡了一息,齐王连忙扶起武烈坐下,目光诚挚:“本王无能,想不到竟能得到国公的支持。若能得等大位,定然保忠国公府满门富贵。”
武烈抱拳道:“得先帝爷恩宠和当今圣上的信任,武家已经极尽富贵。武某是个粗人,只盼着王爷能善待下黎民。至于我们武家嘛,多赏下几枚免死金牌,保得不肖子孙平安,武某就心满意足。”
完武烈呵呵一乐,似乎也觉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有点无赖。
听他得坦然,齐王不禁笑了起来,道:“好!若心愿得偿,本王一定兑现诺言。”
他有要求才好,没有要求的人只怕要的会更多。何况,他不过是想保得子孙平安而已,这实在是人之常情。武家如今的儿子个个都有出息,但不保证将来也会如此。
齐王本就是礼下于人的作风,在他的刻意攀谈之下,两人迅速的熟络起来。
从当年在马背上打下的往事,到如今的地理风貌,风土人情。齐王不禁叹道:“这下之大,可叹我除了在书本上见识之外,却从未外出游历。太子倒是出巡过一次。也不知昭阳她嫁得那样远,能否适应?”
作为皇子,在尊享富贵荣华的同时,也背负了众多的重任与不自由。
借着酒意,武烈道:“王爷何必感叹!等成为了下共主,这大好河山,任你游历!”
两人谈得兴起,举杯高歌起来。
透过黑压压的阴云,阳光倔强的洒了下来,随即又被乌云掩盖。已近午时,齐王妃在外叩响了房门,问道:“王爷,妾身已摆好了饭,请您和国公爷移步。”
武烈晃晃头,才觉得清醒了些,忙道:“怎敢劳动王妃相请?”
齐王站起身,笑道:“国公是长辈,她理当前来拜见。”
午饭摆在了王府后院的花厅之中,这是比书房更私密的场所。齐王和武烈共饮,齐王妃以晚辈的身份作陪,一顿饭吃下来,已然有了家人的感觉。
齐王妃举杯道:“王爷时常与我起,国公爷的勇猛事迹。可恨妾身处于深宅后院,至今日才得以见到国公爷风采。不知妾身可否有幸,请国公爷的佳儿佳妇到王府一聚?”
她这番话,乃是出于方孰玉的授意。要让武烈铁了心和他们在一条船上,仅仅是一次上门做客是不够的,定要常来常往。使两家亲如一家,才能真正造势,让那些犹在观望的人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就要齐王妃出马,大搞夫人外交。务必要和忠国公府的世子妃、徐婉真二人搞好关系。
武烈此时醉意朦胧,听到齐王妃到他最得意的两个儿子,连连叫好!跟着,便在酒桌上睡了过去,鼾声大作。
齐王妃放下筷著,和齐王两人相顾而笑。叫了健壮的仆妇上来,将武烈扶到就近的厢房中休息。
齐王妃命人准备好醒酒汤,吩咐道:“你们精心伺候着,待国公爷醒来,就伺候他熟悉,喝醒酒汤。”
待下人退下,齐王伸出手握住齐王妃放在裙裾上的素手,柔声道:“娘子,往后可要辛苦你了。”
齐王妃浅笑摇头,笑容如初春的杏花一般温婉,“王爷哪里的话。夫妻本是同林鸟,没有王爷,哪来的妾身?”
方孰玉在詹事府听完回禀,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前。
窗前一丛木芙蓉开得正好,如她当年一般朴实无华,却偏偏引人离不开目光。
目光一凛,方孰玉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告诉自己多少次,不要想她,怎么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那支代表着曾经的梅花银簪,不是被自己亲手拗断了吗?不是下定决心,前尘往事各不相干了吗?
边翻滚着的阴云,一如他心中灰暗的心情。
他已经竭尽全力去控制自己,不想在发妻和儿女面前露了端倪。但胸中那份经年累月的痛楚,还是爬上了他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