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加大棒,从来就是驭下之道。
让她们散了,徐婉真便回到屋内,捡起缝制到一半的衣衫,继续缝起袖口来。
眼下秋季已过去一半,随着一场一场绵绵的秋雨,气候已经逐渐转凉。她便想着给武正翔缝制一套冬衣。
本来,在女子出嫁前,不仅仅是自己的嫁衣、荷包、香囊等物,还需在衣帽鞋袜里面挑一样,亲手做给婆家人。给未来丈夫,更是要做足四季衣衫,方才显得女子贤良。
徐婉真有十年的女红底子,做出来的东西,比外面的绣娘还要新颖别致。
但奈何她在成婚前一直昏睡,就连嫁衣,也是徐老夫人令于学民媳妇带着几个丫鬟绣成。用了凤凰火缎子,绣的鸾凤和鸣图样栩栩如生,但徐婉真一直觉得很遗憾,这一生一次的嫁衣,竟然不是自己亲手所绣。
更别提给陈氏、武娇等人准备的鞋子,还有给武正翔准备的四季衣服,也都是丫鬟所绣。
因此,眼下得了闲,她便要给他亲手做一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冬衣。想着心爱的他,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衫,那种感觉十分美好。
自己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但悉心缝制的衣衫却可以,陪着他进进出出,就好像自己伴着他一般。
徐婉真这样想着,嘴角不由浮起憧憬的笑意。心里暗暗想着,往后他身上的一针一线,都要是自己亲手做的才好。
这是头一次做,徐婉真分外慎重。
前几日量过了他的尺寸,挑了最细密软和的苏州杭绸来做里衬或中衣,外面选用湖青色的暗格云绫锦。在锈样上,选取最简单的松竹纹和云纹。
这一套下来,除了中衣、外袍、绫袜、云靴、寝衣外,还打算多做一件胡服箭袖的猎装,方便他的行动。
这样大的工程,等做好那日,估摸着刚刚进入冬季。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件中衣,昨日刚裁好了,今日得了空闲就先缝制。
刚刚缝好一只袖子,桑梓将整件衣服拎起来,让她检查是否平整。青萝在外面禀报:“少夫人,刘记木行的掌柜到了。”
对这个凭手艺吃饭的老实匠人,徐婉真的心头是尊重的。既然来了,家具应该也差不多好了,倒比原先估计的时间提早了些。让他在花厅等着,换过衣服才去见他。
“二少夫人,院子里的家具都打好了,您看是今日就搬进来还是选个日子?”对着仙一般的徐婉真,刘成不敢多看一眼,只老老实实地垂目回话。
略想了想,徐婉真道:“今日就搬。”又不是乔迁新居,不用看什么日子。
早点搬进来才好,房舍才能都用起来。不像现在,致远居空房虽多,能住人的就只得正房耳房和东西厢房。新来的这批下人,都挤在三间偏房之中,打着通铺。
刘成恭敬应了,就要退下。徐婉真让桑梓赏了他一个荷包,里面装了几片金叶子。刘成双手接过,拿在手上便知道了荷包里的内容,感激涕零的磕了几个响头,才退出花厅。
恐惊到在东厢房里休养的涂曼芬,徐婉真吩咐白瑶去知会了一声,院子里马上要搬来家具的事。
只两刻钟功夫,床、立柜、高几、箱笼等物相继抬了进来。致远居处于忠国公府的后院,木行的人自然不能进来。
装着家具的板车在垂花门前卸了货,便由卢氏安排了内院的粗使婆子抬了进来。致远居这边也安排了人手相迎。
家具的册子就是郑嬷嬷拟出的,此时有她指挥着,哪件家具放那个屋子,一切井然有序,不用徐婉真操心。这是好些屋子的家具,林林总总加起来共有几十件,一时片刻还归置不完。
徐婉真从轩窗望出去,院子里一片忙碌景象。和她刚刚苏醒时相比,这个院子充满了生机活力,不再空旷冷清。
这就是我和他的家啊,她心头默默念着。一个由她完全做主,也由她守护的家。在这里,我要为他生儿育女,还要看着儿女们长大成人。
正在出神间,耳边传来几声轻唤:“少夫人,少夫人?”
“哦?”徐婉真回过神来:“怎么了。”
“少夫人,宁先生来了。”青麦禀道。
徐婉真猛然回过头,却看见宁先生静静的站在门边,嘴角含笑的看着她。逆着光,她站得那样淡然安宁,连带着周遭的景物都好似染上了一层岁月的沉静。
“是真儿怠慢了!”徐婉真施礼致歉,吩咐道:“取楠姨专用的那套茶杯上来,泡一壶桂花茶来。再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糕点都端上来。”青麦领命而下。
见她周到,宁先生微微一笑,道:“每次我来你都这般,下次倒吓得我不敢来了。”
徐婉真嫣然笑道:“楠姨请坐。真儿这般也是有要求的,下次真儿若到百草味去,那也得有这般待遇。”
宁先生朗声应道:“好,这个简单,我眼下就可以答应你!”
两人落座,宁先生道:“我今日来,是想将曼芬接走。”
“这么快?”徐婉真大吃一惊。
宁先生含笑摇头:“不快啦,她都坐完了月子。你不是想要让她早些独立,重新开始吗?换一个新环境才好。”
两人话间,青麦青萝端了托盘进来,将沏好的桂花茶斟上,茯苓糕、玫瑰酥、豌豆黄、三色糕等糕点满满的摆了一大桌,才躬身退下。少夫人和宁先生谈话时,不喜有人在场。
武正翔喜欢吃甜食,徐婉真便吩咐下去,厨房里随时都备着这些糕点。
宁先生拈起一块豌豆黄放入口中,赞道:“你这妮子倒会享受!”
“哪里,远不及百草味的菜品丰盛。”徐婉真笑道:“就算要换,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她都已经习惯了涂曼芬的存在。
宁先生神秘的一笑,凑到她跟前低声道:“早些走不好么?省得影响你们的夫妻生活。这些日子,想必你都放不开吧?”
听她这么,徐婉真羞恼的瞪了她一眼:“楠姨!你这都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