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奉棋拱手,将当日在无人码头前的一幕道出,惊得徐婉真捂住心口。
她知道温沐兰扮作她进宫,却不知她曾经想过要自杀殉主。
还好奉棋阻止了温沐兰的自尽,否则她还不知道会如何愧疚。
“她真傻。”徐婉真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拭去眼眶中的泪。她何德何能,得温沐兰如此效力。
“奉将军。”再次开口时,徐婉真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徐婉真一直心疼温沐兰,希望她也能获得幸福。奈何她的命运坎坷,早就对男人不抱任何希望。关于她的婚事,提过两回但都不了了之。
“沐兰身世坎坷,奉将军不要轻易允诺。”
她语气中的郑重其事,听得奉棋一愣。他和温沐兰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的刚烈不屈已经深深的映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她……”想了想,奉棋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这是沐兰的私事,我也不好给奉将军听。”徐婉真道:“如果奉将军能让沐兰自愿告诉你,那就再好不过。”
曾经的往事,被温沐兰深深埋在心底。如果她愿意出来,奉棋求娶的事就成了大半。
奉棋语气坚定,“少夫人,无论沐兰受过怎样的罪,我都想要好好保护她,陪她一辈子。”
徐婉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奉棋如此坚决。
但是,先是被林家宝糟蹋强占过,后又被卖入风月场所。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贞洁看得如此重要,当得知真相后,奉棋真的能不在乎吗?
就算他能体谅接受,温沐兰因练习凌绝冥经伤了身子。只能活到四十岁,且无法孕育子嗣。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不能生养就是女子最大的罪过。
只需细细一想,失贞、无子这两条就注定了温沐兰孤独终老的命运。
这也是为什么,温沐兰不愿嫁人的原因。与其被男子伤心,不如自己活得潇洒自在。
奉棋,他会是温沐兰的真命子吗?
看出了徐婉真眼底的疑虑,奉棋略为踌躇,问道:“少夫人,能否略略透露一些?”
“我只能,因为她自己的身体原因,沐兰从来没有想过嫁人。”徐婉真道:“奉将军若当真有心,我也愿意沐兰能觅得好归宿。”
明白了症结在温沐兰自己的身上,奉棋抱拳道:“少夫人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他声音洪亮,眼神坚定。
奉棋所承诺的,徐婉真也真心希望他能做到,解开温沐兰的心结。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忍心让她孤独终老。
奉棋退下不久,宁府的下人便抬着百草味的食盒进来。
气寒冷,本应摆在暖阁。此时暖阁让徐婉真暂住,涂曼芬便吩咐,就在耳房摆了。
耳房是她平日看书作画之所,用来摆饭虽然狭窄了一些,好在有地龙,温度适宜。
“表妹,我这回可是沾了你的光。”涂曼芬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都是精心烹制出来的药膳,笑着打趣道。
“这话我可得告诉楠姨,就曼芬表姐怨她偏心。”徐婉真放下心结,也活泼起来,与她笑。
“谁在背后我偏心?”宁先生噙着笑意进来,将斗篷解下递给随伺的下人。
两人忙见了礼,涂曼芬道:“先生来得正好,快添一副碗筷来。”
宁先生笑着摆手,道:“不用。我要进宫上课,已经先吃过了,只是过来看看。”
她望着徐婉真,道:“昨夜睡得可还习惯?”
“谢谢楠姨关心,真儿睡得很好。”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了多日来积累的疲乏。又有知雁为她按摩身子,徐婉真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瞧她气色不错,宁先生点点头,道:“你且好好养着,这脸颊上的肉怎么着也得长回来一些。”
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宁先生道:“否则,我可不敢放你出去见人。”
徐婉真不依道:“我有那么吓人吗?楠姨尽欺负人。”
涂曼芬抿嘴一笑,道:“我刚见你时,可不是吓了一跳,完全没认出来么?”她是在恒州的巷子口,徐婉真脸上还带着那张丑陋的面具。
想起当时的惊险,徐婉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先生又多嘱咐了几句,才出门乘车进宫。
接下来几日,徐婉真便万事不想,一门心思的精心调养身子。
好在有火苗护体,她虽然瘦却没有伤及根本。这时放下心事,到底年纪轻,又有宁先生这个养生大家的精心调理,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一比一更好。
……
河北道,并州。
太子在晋水河岸上策马而立,身侧是二十余名最信得过的太子亲卫。他们簇拥着他,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河风冷冽,吹得他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大氅衣领上的皮毛翻飞,太子看着眼前滚滚而过的波涛,胸中豪情万丈。
不远处的码头上,最后一批百姓已经撤离。这意味着,晋阳这座北都已经成了空城,成为一个特意为巴家军设下的陷阱。
“殿下,我们也走吧。”一名亲卫上前劝道。
早在撤离之初,众人便劝着太子先离开。此地凶险,他身份尊贵,怎能以身试险?
但太子却,此计是他定下。若他都不能相信晋阳的百姓们能安然撤走,那晋阳全城的百姓又该相信谁?
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正确的。有他坐镇,晋阳太守府上上下下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指挥起这样大的撤退来,井然有序。
此举虽然冒险,却为他赢得了北地的民心。
太子点了点头,大撤退完成,他再留下于事无补。他得迅速回到军中,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武正翔策马从晋阳城中而过,在他身后的,是数十名骁骑卫。
晋阳此时已成为一座空城,宽阔的街道冷冷清清,再不复以往的热闹。寒风吹过,卷起一些人们在匆忙间扔下的杂物,显得分外萧瑟。
骁骑卫的任务已经完成,在百姓撤离的过程中,揪出了十余名巴家埋下的奸细。他们的人头,便高悬在南城门上,等待巴家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