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问,涂曼芬一时语塞。要真按她的心意,恐怕再给她几十年的时间,她也想不好。
宁先生知道她的性子,吩咐让下人赶着车,跟着那名护卫前行。
前方不远处,便是“听香水榭”。百草味的生意太过兴旺,早已失去了当年在设计时清雅私密的本意。对于这一点,就算是徐文敏也无可奈何。
所以,汪乐裕便将见面的地点选在了更加清幽的听香水榭。
汪乐裕跪坐在金丝楠竹编成的竹席上,双手按膝,身子前倾。
他完全不顾还有宁先生在场,眼神灼灼的看得涂曼芬抬不起头来。他实在是太过想念她,此时见到便不顾一切的盯着她看,恨不得立刻将她娶回家中。
若是未有这次别,他还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竟然占了如此重要地位。
宁先生举起茶杯,用喝茶的动作掩饰唇边的笑意。眼前的两人是这样的年轻,年轻真好。
“汪大人,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们家曼芬就要待不下去了。”
宁先生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涂曼芬被吓了一跳,右手猛然抬起,想要去拿桌上的茶杯,却不心磕到了桌面。
她用力有些猛,这下疼得她眉头拧了一拧,良好的教养让她压抑住了即将出口的痛呼。只是她白皙的肌肤上,却立刻泛起了红印。
涂曼芬自己倒没有觉出什么来,只是用袖子将手遮住,心里有些慌乱。自己怎地如此沉不住气?看在他眼中,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汪乐裕的心,却随着她被磕碰的声音,狠狠的揪了一下。他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揽入怀中,为她抚去手上的疼痛。
可是,现在还不行。
他定了定神,收回放在涂曼芬身上的灼灼目光,道:“宁先生,明日我就上涂家求娶曼芬。”
这句话他是给涂曼芬听的。
和她的接触时间不长,但汪乐裕对涂曼芬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了解。如果他单独跟涂曼芬,她想必不会同意。反而是有长辈在,轮不到她来拒绝。
听见他果然出这样的话,涂曼芬慌乱的抬头看了一眼汪乐裕。却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绯色的羞意瞬间爬上她的面颊,连忙又低下头去。
她那一瞬间的动人风情,教汪乐裕看直了眼。
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汪乐裕道:“某虽不才,但定能保得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他的语气平淡,这样一生的允诺,却如同在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正因为如此,从中透露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让听者觉得,他所做下的承诺,一定能够实现。
涂曼芬只觉得心头怦怦乱跳。
她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听到男子这样跟她话,对她做下这样郑重的承诺。
那么,自己当真能够相信他吗?将自己的命运,再一次交到一个男子的手里。从今以后,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
或许是被程景皓伤得太深,她心底有些迟疑。
涂曼芬埋着头,听见宁先生问道:“敢问汪大人,你所承诺的,用什么来保证?”
汪乐裕从一名汪家庶子到今,已是十分不易。问他要保证,他又能拿出什么保证呢?
她心头虽然有疑虑,但听见宁先生这样为难他,涂曼芬又觉得十分不忍。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宁先生,眼中露出恳求的神色。
宁先生在心头暗笑,这个妮子,起嫁人躲得远远的,这下倒是知道心疼人了?
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宁先生看着汪乐裕,等待他的回答。
汪乐裕并未因受到质疑而着恼,他认真的想了想,道:“不知宁先生觉得什么才是保证?在下身无长物,用我的性命作保,不知可否行得通?”
此言一出,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涂曼芬则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连羞怯都忘记了。
汪乐裕冲她笑了一笑。这一刻,涂曼芬觉得他平凡的面容上,有着一道光华。
“好。汪大人的诚意,我看见了。”宁先生道:“我会修书一封给涂大夫人,剩下的事,汪大人便看着办。”
汪乐裕微微一笑,他终于心愿得偿。
“等等……”见两人在话之间就已经定下了自己的未来,涂曼芬不免有些着慌。再顾不得羞怯,她开口道:“我还没有同意。”
宁先生笑着站起身,道:“我在外面等你们。”
汪乐裕既然已经求婚,她便不再拘于那些俗礼。以她看人的眼光,看出汪乐裕对涂曼芬的一片真心。也相信,汪乐裕这样的男子,才有能力呵护涂曼芬这样的姑娘。
汪乐裕少年历经变故,练出了一颗坚硬的心,世事通达。而涂曼芬有才华有骄傲,偏偏内心无比柔软真。两人的结合正好,宁先生乐于见到。
看见宁先生出去的背影,涂曼芬将手放在膝上,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该些什么好呢?拒绝还是疑问,其实她自己心中都没有想好。
蓦然,她眼前一暗。汪乐裕的身子越过了案几,俯身向着她,伸手将她的手指握在掌中。
指尖传来的温度,令涂曼芬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却见汪乐裕将她的袖子往上微微捋起,露出她方才被碰到的伤处。
只见一段欺霜晒雪的皓腕上,一道被磕破皮的红印分外显眼。汪乐裕轻轻为她揉捏着伤处,口中道:“怎地如此不心?回去我就让人给你送伤药来。”
“不,不用了。”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涂曼芬紧张得舌头打结。
“要用的。看着你受伤我便心疼。”汪乐裕的口吻充满了诱惑,道:“曼芬,看着我。”
鬼使神差的,涂曼芬抬起了头,一下撞入一对深邃的眼眸。在他的眼中,她见到自己的倒影,那么清晰,甚至能看清她眼中的迷茫。
汪乐裕缓缓道:“曼芬,你不要怕,相信我。如果我辜负了你,定教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涂曼芬猛然抬起手,捂住他的口,道:“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