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也不是雷锋,他上疏为宋皇后和王美人喊冤一是出于对两位弱女子的同情心,二是王美人是刘协他娘。他想着万一以后和刘协还有打交道的时候呢,不如现在留一段香火情。于是便抱着有枣没枣打两竿的态度,上疏了。
卢植却不同,他是愤而上疏,宦官猖狂,时局黑暗,他本来连官也不想做了的人,所以心中也无所惧,除了替宋皇后和王美人喊一嗓子,他还强烈要求开党禁。如今遭到禁锢的党人,大多数都是无辜遭受牵连的,皇帝既然有怜悯之心,为何数次大赦下都不赦党人?这于情于理不过去。另外当年诬蔑宋皇后一家的人,应该论罪受到大汉律法的制裁,虽然首恶王甫死了,还有个程阿呢。这里卢植就有点心思了,他记仇呢,程家人和曹节勾结一起把他女婿弄益州去了,当时可是把他给担心死了。最后卢植又数言政事,直指弊端,比如察举人才的问题,比如考核官员的问题等等。
皇帝正处于情绪低落期,写着缠绵悱恻、如泣如诉的赋来怀念王美人,一见刘备和卢植的奏章,深有触动,又想到以前的宋皇后,梦里依稀也想起过她的温婉,于是便准了,着大臣议追封王美人和改葬宋皇后诸事。至于卢植奏章里其他的东西,嗯,他心情不好,暂时就搁着吧。
自我调节了好久才缓过来的皇帝,或许是感悟到了生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于是觉得应该要今朝有酒今朝醉,要趁早行乐,别到时候人一死,什么都是空了。皇帝开始变本加厉的玩乐起来,种种荒诞之事层出不穷。
光和四年,皇帝于**中立市肆,然后自己来当掌柜卖东西,让宫女嫔妃们来当买家。市肆中放的都是下进贡的奇珍异宝,摆在那里,结果就遭了贼,嫔妃宫女们你拿一件,我拿一件,都拿了去卖。皇帝也不闻不问只顾恣意**,饮酒作乐。
皇帝还引领了京师的一种时尚潮流,带动了一种东西物价飞涨。他驾使着轻便的驴车,在上林苑内得意洋洋的到处转,结果上有所好下必从之。于是京师大家都不坐马车,改乘驴车了。子都乘这个,显得我们讲究吧?结果这么大个洛阳城,一驴难寻,从而导致洛阳驴贵……外地来的马贩子没一个不骂娘的,辛辛苦苦出塞走一遭,回来了一看,我去,什么时候马儿都比不上驴了?
皇帝越玩越过份,在西园养了一群狗,给狗带上进贤完,挂上印绶,然后教狗来行礼,称呼狗为爱卿。若是有哪一只狗能人立而行,皇帝便大乐,拍手道:“好一个狗官!”宦官那是只顾着和皇帝逗乐,却不知道满朝大臣已经怒火冲,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还有人更是心灰意冷,彻底对皇帝失望。
刘备知道了,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怒了,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骨子里白了还是一个彻底的文人,书生意气还是挺重的,当即就上疏,指责皇帝:“……三公九卿等臣,坐而议政,用于百事,而地方州郡之官,为子牧守一野,各有徒属职分。大臣乃国朝基石,非子之家奴也。且百官群臣无有不忠君奉国者,君何以狗官二字见辱之?自古以来,未有闻子爱衣冠之**者!若子视百官为**,圣人曰士可杀而不可辱,臣不能受此辱,且求放还山林!”
刘备是真的火大了,尼玛,老子辛辛苦苦的替你打工,转着心眼死着脑细胞拼命的想着如何挽回大汉的颓势,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君若待我如草芥,那便莫怪我待君如仇寇了……
刘备的奏章,就如同一个导火线,朝中这个火药罐,于是轰的一声便炸了。百官也怒,但他们出于习惯,只是在等一个领头的。等来等去,三公和宿老都没发声,却等到了边地一个县令的愤怒呐喊声。于是这下大家也不管了,一个个的上书,纷纷自请求去,三公也压不住了。于是某一打着呵欠上朝的皇帝便被群臣给吓住了。就像后世里一家企业,一两个员工不干了公司老板无所谓,心里指不定还在快滚,但要是超过一半的员工要请辞,老板只怕是要面如土色的向大家做检讨了,陪着心的兄弟姐妹们,我哪里做得不好?皇帝也是这样,被满殿请辞的大臣给吓住了。这,这是要干嘛呀?
好言安抚众臣,又问三公及左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能告诉朕?是不是拖欠他们薪水了?最后得知真相的皇帝,也是哭笑不得了,尼玛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么?皇帝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自己这回是惹了众怒了。没看见三公也是脸色难看的很么。于是皇帝又劝又哄,好吧,他好久没有这么累过了,比翻宫中美人的牌子一起啪啪啪还要累。最后在殿上当众认了个错,才让大家消停下来。
大家也见好就收,皇帝自登基以来什么时候认过错呀?这也算是他们取得的巨大胜利了。皇帝知道刘备是罪魁祸首之后,把刘备恨得牙痒痒,却又明白这家伙没错。只好下诏好言抚之,心中却是在哼哼道,想求去?门都没有,这辈子就给我们老刘家做苦力吧。皇帝暗中决定,以后哪里需要救火队员,哪里有又脏又累的苦差事,就派刘备去,干得好是他的本份,干得不好么……
刘备在广阳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颤,挠了挠头,又继续看书去了。
今年同样也是灾害连连,不是这里下冰雹就是那里泥石流,不是北面鲜卑入寇就是南面蛮人反叛。真是多灾多难呀。不过,总算出现好消息了。草原上的英雄檀石槐,在四十五岁的壮年,一病不起,挂掉了。消息传来,边郡与中枢,无不欢呼。
鲜卑与乌桓,都是东胡的余支,当年被匈奴冒顿带人打得像狗一样的满地跑,和部族跑散了,在鲜卑山这块地方停了下来,因此自号鲜卑。后来匈奴就常带着这两个被打服了的弟经常来入寇汉境,像自家后花园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杀略吏人,无有宁岁。
到了后来,汉武帝大发神武,把匈奴打得一败涂地,继而到了光武帝时,出了个牛人祭彤,在任辽东太守时把入寇的匈奴与鲜卑给杀得干干净净,于是鲜卑人开始害怕了,由是震怖。从此鲜卑与大汉,才通驿使。到了南匈奴都内附于汉了,鲜卑人就更不敢动了,于是也入朝参拜大汉皇帝,皇帝也不气,封鲜卑头人一个为王,一个为侯。此后几十年间,大家一直相安无事,汉军甚至经常带着鲜卑打乌桓,不带还不行,因为鲜卑人求自效功啊。
到了和帝的时候,北匈奴被大将军窦宪率军出塞五千里,大破于金微山,于是逃窜入欧,做了匈牙利人。于是这一大块的地盘,还有残留人口,就被鲜卑给笑纳了。汉人对草原没兴趣,这里没田不能种地,他们也不会游牧,就只好便宜鲜卑人了。
结果消化完地盘和人口的鲜卑人却变得不安份了。于是连年入寇边郡,几十年下来,有降有叛,当然还是叛得多,降得少,把个大汉边州搅得七零八落,甚至累有郡守死于任上。幸好还有乌桓人可以牵制一下,不然更加不得了。这里下塞外的形式,汉朝在这时是非常务实的,要么带着鲜卑打乌桓,要么打着乌桓打鲜卑,反正谁势大就打谁。合纵连横用得麻溜,偏偏这些部族还肯出死力。本来是同族,见了刀子却捅得比谁都快。
就这样,边地局势就一直在纠缠中来回拉据,汉人不胜其扰,但鲜卑人也没讨什么好。大汉这边还有两个伙伴乌桓和南匈奴呢,见了鲜卑比汉人还要恨鲜卑。直到这个檀石槐的出现。
檀石槐,他爹从军三年,回家之后老婆和他,快来看,这是你儿子。檀石槐他爹就怒了,你在逗我?老子又不是蠢蛋,当下把刀一拨,就要剁了这个贱人和贱种。他老婆就立马跪下,哭着我真没偷人啊,我正在走路,上打雷,我抬头看了一眼,长生掉下个冰雹,掉我嘴巴里,我吞下去之后就有了他,这是长生的旨意啊,这个孩子必定有奇异的地方,不信你就等着,把他养大了再看!
好吧,这女人也是蛮拼的,这个破理由都找出来了。不过,檀石槐他爹仍然没相信,他哪里相信这等鬼话,不过怒气过了之后,也不要杀檀石槐了,只是赶紧让这贱种从我视线范围内消失,不然我就要忍不住了。于是他老婆就把这孩子让别人悄悄收养了。
檀石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确实奇异了,勇健有智略,就是武力值和智力值很高,其他部族的人来抢他们部族的牛羊,这家伙单骑追击,一骑绝尘,所向无前,结果又被他全抢回来了。从此部族畏服,再大一点,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部落大人。然后这个家伙就彗星般的崛起了。乃立王庭于弹汗山,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扶余,西击乌孙,扫平草原群雄,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又分鲜卑为东、中、西三部,各置大人领之,皆属他管辖。
这个凶人,臣服诸部后,就带着兵马连年抄掠汉境,每年要来无数次,每次都是兵马甚众。朝廷不胜其扰,又不能制。于是遣使欲封檀石槐为王,还想嫁个宗女给他和亲,结果这家伙压根就不理。他自己就是这万里草原的王,干嘛还要你们汉人封?他自己女人无数,每夜都玩不过来,干嘛还要你们汉女?想要的时候我自己去抢好了。
就这样,从桓帝一直到现在皇帝,檀石槐是每年都要寇抄幽并凉三州,一年数次。大家实在是受不了,嘉平六年,朝廷发三路大军出塞,结果被檀石槐打得落花流水,三名主将仓皇逃回,士卒十损七八,南匈奴单于都伤重得死掉了。从此以后,谈檀石槐色变。
就这么一个凶人,现在死掉了,大家怎么可能不高兴呢?有心思活的,已经在动着脑筋想着该如何分化如何挑拨离间鲜卑诸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