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他走进来,吴嬷嬷反应得很快,急忙退到一边,还伸手把素素也拉了过去,屈膝行礼道:“奴婢拜见皇上。Ww WCOM”
寒风凛冽,吹得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裴元灏一步一步的走进来,看了一眼还在抽泣的素素,又看了看我红的眼睛,平静的道:“你们,都相见了吧。”
素素和吴嬷嬷还没开口,常晴已经微笑着上前道:“都已经见过了。臣妾这景仁宫里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她这样笑呵呵的开口,气氛也多少有些缓和下来。
裴元灏转头看着她,眼中透出了一抹温柔来,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又道:“朕刚刚从清芬殿那边过来,还没来得急吃东西。皇后这里可有什么吃的没有?拿出来哄哄朕的肚子也好。”
常晴立刻笑道:“瞧皇上的,倒像是臣妾有意要饿着皇上一样。”
裴元灏哈哈的笑了两声,常晴又笑道:“正好快过年了,臣妾让他们做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平时妹妹们来吃过,都味道还不错,今就请皇上也品一品。”
“好,让朕尝尝皇后这边的手艺。”
“那臣妾就下去交代他们了。”
完,她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常晴又驻足回头看了一下,我对上她的目光,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示意什么,但我只看了一眼,没做表示,她轻叹了口气,又看了吴嬷嬷他们一眼,吴嬷嬷急忙拉着素素跟她一起出去了。
帘子被掀起,又软软的落下。
屋子里,又剩下了我和裴元灏,还有一旁无知无觉的妙言。
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常晴有意将我和他留在一处而自己离开,这对于任何一个嫔妃来,都是莫大的恩惠。回想起这些年那么多的翻云覆雨,甚至她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但裴元灏始终没有动过她的皇后之位,大概也是因为她这般的贤淑和善解人意,放在皇帝的眼里,甚至其他任何一个嫔妃的眼中,这都是母仪下的典范。
只是,放在如今的我的面前,除了愤怒退去后那一点掩饰不了的心有余悸,就只有僵冷了。
裴元灏慢慢的走过来,自己拉过一张锦凳,坐在妙言的身边。
他是从雪地里走过来的,身上带着寒气,刚一坐下,妙言就大大的打了个喷嚏,我急忙要过去,却看见他熟练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绵软的帕子,心的给妙言擦鼻子,又摸了摸她的脸,妙言怕冷似得缩了一下,他就立刻收回了手。
他抬起头来对我道:“你不用担心,孩子的身体还是好的,这些日子,也没有见她着凉什么的。”
我沉着脸,站在一边没话。
他也不生气,甚至没有急,慢条斯理的自己端起桌上我喝了一口的那杯茶,我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懒得,出来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话,他低头用茶碗盖轻轻的拨了一下茶水上浮着的茶叶,慢慢的道:“朕知道你一定想要把妙言接出去,但之前朕也跟你过了,妙言是朕的女儿,是公主,她不能离开朕的身边。”
完,他喝了一口茶。
喝完之后,他没有立刻放下茶碗,而是看着里面几乎已经见底的茶水,微微荡漾着一点波光,在他的眼中也闪烁了起来。
他道:“其实,朕也想这样对你。”
他这样一,眼中闪烁的光立刻变得锋利起来。
而我的眼瞳也骤然紧缩。
“不过,”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或者回击,他已经又开口,抬起头来看着我,平静的道:“朕现在,已经不能这么对你了。”
“……”
“你自己也很明白。”
“……”
“所以,玉全接你进宫的时候,你特地当着他的面,留了一封信。”
“……”
“你留给谁的?”
“……”
我寒着脸站在那里,也没有动,倒也没有怎么害怕。
我当然知道玉公公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不为别的,玉公公虽然对我很好,但“好”和“忠心”还是两回事的,他毕竟是一直在宫里服侍太上皇,又经历了裴元灏逼宫政变的老人,知道大是大非上应该忠于谁。但其实,我也并不恼怒,当着他的面给那封信,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让他传话进来。
那封信,现在已经由杜炎的手交到了专为人传送讯息的邮驿那里,而且,不是兵部的邮驿,是一些江湖势力自己经营的邮驿,价格虽然高,度却很快,而且更加公道,不管别人如何威逼利诱,都不会轻易的透露所传递讯息的内容。我让他把信送去邮驿后,先交付全款定金,三日之内,如果他没有去把信索回,那封信就会按照我所交代的地址出。
之后的事,也就不在任何人的控制之内了。
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妙言的头,淡淡道:“妙言的舅舅。”
裴元灏的目光一闪:“颜轻尘?”
我淡淡道:“皇帝陛下的记性倒是不错。”
“朕还记得当初元珍过,你的名字就是被他夺走的,怎么,你们现在和好了?”
“毕竟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这么,颜家大姐,就不再是皇泽寺坟包里埋着的那个了?”
听着他话语里有些讥诮之意,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淡淡道:“身死未必不好,至少能得一样——清静。”
“怎么,除了清静,就没有什么所求了?”
“只怕得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
“……”
他微微蹙眉,看着我。
虽然门口厚重的帘子已经放下来了,但这个时候屋子里的气氛,却比外面风雪交加还要更冷。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你就真的狠心,让妙言在痊愈的时候,能认清周围的人的时候,也见不到自己的娘?”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的,就是今早上生的事。
常晴不会骗我,那么今早上,的确是在妙言难得清醒了一刻的时候,想要找娘的时候,正好素素带着她去了南宫离珠那里,她就迷迷糊糊的对着南宫离珠喊娘了,下一次,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对着谁……
就算知道是无心之举,但我也实在经不起,她再对着南宫离珠喊“娘”了。
我咬着牙:“你想怎么样?”
他抬头看着我,平静的道:“你坐下来。”
“……”
我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坐在他的对面。
他对着我道:“朕想你留下来……”
一听他这话,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见他道:“至少,过完这个年。”
“……”
刚刚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口。
他要我留下来,过个年……
裴元灏完,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妙言的额头,他的手掌握着那杯热茶,现在大概也已经很暖了,妙言也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然后平静的道:“孩子离开我们这么久,长到这么大,除了在扬州那,我们聚了一会儿,还没有时间能好好的在一起,朕想跟你和她,一起好好的过个年。”
“……”
“将来,就不一定还有这样的平安年了。”
我原本还在他的话语中,回想起这些年来我们对女儿的亏欠,突然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的意思,从他的一项项国政,还有念深的话语中,我都已经很清楚了,仗是一定会打起来的,只是听他的口气,却似乎对还未开始的战局就并不乐观,这一点倒让我有些意外——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还占据着中原至尊的宝座,民望也并不低,为什么会对战局持那样悲观的态度?
我不由的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但他却似乎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平静的看着我:“你意下如何?”
“……”
我一时有些语塞。
其实,这一次入宫,我几乎是抱着闯龙潭虎穴的心情进来的,而早上那一出,也的确是有杀身之祸,毕竟我跟南宫离珠的对抗,从来就没有赢过的时候,可现在裴元灏却摆出“既往不咎”的态度,平和的要求我留下来过一个年,这让我有些意外。
要留下来吗?
抛开其他的不,他有一句话是对的——孩子离开我们太久了。
清醒也好,混沌也罢,我们的确欠她许多,其中一样,就是全家一起过一个平安团圆的年。
而且……
我的目光看向窗外,透着窗纸,能看到纷飞的雪花,我的心思也在这一刻有些缭乱。
妙言的病情一直没起色,为什么从这几开始,会哭会笑,会喊娘了。
而一直被封锁的西郊的路,也是在最近打开的。
还有,钱嬷嬷和吴嬷嬷曾经谈起护国法师,也许当年的事,她们都知道一二。
许多疑惑的谜底,似乎都需要在这里解开。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捏紧了拳头,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过一个年,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他一听,目光闪烁了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