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门。WwWCOM
玉公公站在门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大动静,给吓得后退了一步,险些跌下后背的台阶,我急忙伸手抓着他:“公公!”
他趔趄了一下才站稳,伸手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我心里也大感抱歉,玉公公这样老拔地的,要是被我吓得跌下去,只怕那老胳膊老腿儿的就保不住了,我急忙道:“抱歉。”
他回过神来,才看着我,哭笑不得:“姑娘这是要收老奴的命啊!”
“抱歉抱歉,”我一迭连声的着,又抓着他的胳膊上下看:“公公没事吧?没崴着脚吧?”
玉公公看着我急切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没事没事。”
我这才放下心来,又看着他:“公公,妙言她——”
他笑道:“姑娘这是一直在等公主殿下的消息,等到现在吧?”
我急忙点头,问道:“公公,公主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
“在哪儿呢?”
我一边问着,一边往他身后看,除了惯常两个跟着他的太监,并没有其他人,连裴元灏的身影也不见,玉公公见我着急的模样,微笑着道:“姑娘不要急。皇上带着公主殿下直接回寝宫了,知道姑娘一定着急,所以特派老奴过来请姑娘。”
“回寝宫?他的寝宫?”
“是啊。”
“怎么去哪里了?”
“这,具体的老奴也不知道,只是皇上是这么吩咐的。”
“……”
玉公公道:“姑娘要见公主殿下,就赶紧跟老奴过去吧。”
“……”
从心底来,我还是有些犹豫的。
裴元灏的寝宫,那不能是个好地方,以我现在的身份,也绝对不该去那个地方——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余地让我来申辩这件事,况且,毕竟今是妙言接受招魂之法的日子,我当然要赶快见到她,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痊愈,看到她无恙才好,于是点点头:“好。”
一听我答应了,素素急忙给我披上了一件厚重的大衣,吴嬷嬷还有些犹豫,在后面问要不要跟一个人过去服侍,玉公公笑着道:“已经去那边了,害怕没人服侍吗?”
吴嬷嬷便没话好了。
我便跟着玉公公出了景仁宫,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常晴的人有没有看到,只是我远远的望过去,看到她的房间似乎里面也还有烛光摇曳着。一出宫门,外面风雪不停,吹得人脸上刀割一般的痛,但我也顾不得,急匆匆的就往裴元灏的寝宫而去。
这一条路,我不算陌生。
过去做才人的时候,没少走这条路,就算后来不做才人了,在这宫里上上下下的,哪一条路又能不熟悉呢?
只是,虽然也是晚上,虽然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但现在走到这条路上,心情却和过去是截然不同的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他寝宫的大门外。
里面倒是灯火通明的,整个大殿在风雪中散出橘红色的,温暖的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当我走上台阶,伸手摸到冰冷的门框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
妙言,妙言的病好了吗?
也许就是这样,近乡情怯,伸手摸着门框了,真相离我只有这一道门的距离,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指尖僵在了和门触碰的地方。
而正在这时,“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裴元灏站在门口,两只手展开扶着两边的门框,平静的看着我。
“你来了。”
我也看着他,竟似有些眼巴巴的:“妙言……”
“你进来吧。”
他一边着,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我便进了一步。
他的寝宫很大,而且因为里面装置的都是一些比较大的器件,加上两根粗壮的柱子立在房子中央的两边,一走进去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地一般,我在做他的才人的时候,也曾经在他的寝宫中侍寝过几次,每一次深夜无法入眠,睁开眼睛看着高高的屋顶的时候,那种无比真实的,幕席地的感觉就像潮水一样涌来。
这么多年之后,再一次迈进来,还是让我有一点莫名的瑟缩感。
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急忙问道:“妙言呢?”
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指着里面。
我急忙走了过去。
就听见身后,他仿佛低低的交代了什么,然后门被关上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别的人,别的事,匆忙的往里走去,他宽大的床榻就设在寝宫的深处,中间层层叠叠的帷幔和珠帘,让人觉得像是置身在梦境中的月宫里,也有可能,设置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那么美好而玄妙的设想,真是因为他是皇帝,他的寝宫就不能太单调一样。
撩开层层帷幔和珠帘,我终于看到妙言的身影,正躺在他的床榻上,一床柔软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她合目安稳而睡。
我的呼吸都屏住了,放轻了手脚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看着她。
和之前离开我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差别。
她的脸蛋还是嘟嘟的,肌肤白皙得像是剥了壳的水煮蛋,只有两朵漂亮的红晕昭示着她的健康,她睡得很沉,嘴微微的长着,不时会吐出一两个口水泡,啪的一声破了,染得嘴水嘟嘟的,越的憨态可掬。
我看着她,眼睛都移不开了,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裴元灏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转过头看着他:“她——”
“行完了招魂之法之后,她就是这样了。”
“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睡着了。一路把她带回来,都没有醒。”
“……”
我的呼吸越的紧绷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和我们两个人气氛完全不同的,睡得安稳舒服的妙言,道:“那,一切顺利吗?”
“应该是顺利的。”
“应该?”我回头看着他:“顺不顺利你都不知道啊?”
“朕又没亲眼看着。”
“什么……”
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低声道:“这些年,言无欲行禳星续命之法,都没有一次是朕亲眼看着的。”
“……”
我喳喳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有点明白过来了。
简单了,就是这样的术法非常的玄妙,一来施法的人并不愿意让别的人看见;二来,这些术法在施行的时候需要极高的注意力,非常的怕人打扰,也许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就足以造成无可挽回的遗憾。
我的冷汗都出了一背:“所以,招魂的时候,你也不在旁边。”
“嗯。”
“那——”
“他送妙言出来的时候,妙言就已经睡着了,是回来让她好好的休息。”
“……”我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他还什么了?”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在近了,我能感觉到裴元灏的呼吸在这个时候停窒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生一样,他平静的道:“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连成功没有,也没。”
“……”
裴元灏薄薄的嘴唇闭得更紧了。
我也知道,自己很难再问出第二句来了。
刚刚那句话,他大概是无意识的,顺口就到了“他”,这个“他”没有其他可想,必然就是为妙言行招魂之法的人,也就是——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那双布满了阴霾的眼睛。
寻找了那么久,甚至想尽办法找到了西郊冲云阁,却还是没能见到的那一位,护国法师。
我不知道现在他人在何处,但也已经很明白的感觉到了,裴元灏不允许我和他见面,所以之前次次行动都受到阻挠,他甚至不惜很长一段时间封闭了京城去西郊的路,而现在,我在宫中,更加是活在他的控制之下,今连陪着妙言去行招魂之法都被他强硬的阻止了。
为什么,裴元灏不让我见他?
仅仅是因为,我在集贤殿的藏书阁里找到了那本起居注,看到了上面对于高皇帝的一些记载吗?
这个护国法师,到底有什么秘密?
想到这些,我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而这时,手背上感到了一阵温热。
低头一看,是裴元灏的手覆在了我撑在床沿的手背上。
“这么冷。”
我整个人一下子站直了,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将手抽了回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手替代了我的手,撑在了刚刚那个地方,倒像是让他有些僵似得,没了动作,半才转过头来,看着惊弓之鸟一般的我,平静的道:“你别怕。”
“……”
“朕不碰你。”
“……”
“朕只是感觉到你身上寒气很重,如果睡上去的话,会把妙言也冻着。”
我皱了一下眉头——“如果睡上去”,什么意思?
他道:“你不想睡在妙言身边,等她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吗?”
我捧着手站在那里,也僵住了。
“你是——”
“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