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一字一字的道:“刘轻寒。 Ww W COM”
风吹过辽阔的草场,远处的梧桐叶哗哗作响,我还听到了烟尘扬起的声音,一下子充斥在这个有些空虚的世界里。
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过头去。
只是一瞬间,风就停了,树叶安静了下来,烟尘也慢慢的落下,我只是看到眼前不停攒动的人头,虽然没什么声音,却显得那么喧嚣。
他安静的看了我许久,道:“你没有什么想的吗?”
“……”
“是不知道该怎么,还是无话可。”
“……”
我一直沉默着,没有看他,但也像是没有看到眼前那些景致,只是在一种格外空旷的感觉里僵持了许久,才慢慢的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
“不过,陛下现在要关心的,真的是民女是怎么想的吗?”
“朕的确想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为——”他的声音越低沉,也越沙哑了一些:“朕现在还不能相信,我们两个人,都看错了。”
我觉得心被揪得更紧了,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强迫自己坐在那里,不话,也不动,但还是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得整个人都有些支撑不住了。裴元灏看了我许久,慢慢的道:“你不问朕生了什么?”
“民女在等陛下告诉我。”
他冷冷的道:“日前,朕让人给他传了一道手谕。”
“……”
原来,在官道上拦下的,就是刘轻寒的回信。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他是如何回禀陛下的。”
“你想知道?”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仿佛笑了一声:“朕也想知道。”
“……!”我的心里一动,转过头看向他,却见他的目光慢慢的变得阴沉森冷起来,道:“可是,他没有一个字,一句话回禀朕。”
“——?!”
什么意思?
对上我愕然的目光,他看着我:“那道手谕,他没有看,原封不动的给朕退回来了。”
……!
我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这样看着他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也有些不稳,虽然他从头到尾并没有雷霆震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但我能明白,这对他来,不啻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对刘轻寒,即使中间隔着一个我,他仍旧看中,并且看重。
这些年来他对刘轻寒的重用,即使不,我的心里也明白,虽然,他时时刻刻的提防着我们两,甚至指婚给他和长公主,这一切,让我咬牙切齿,但到底,在公事上,他对刘轻寒,是有知遇之恩的。
而现在,刘轻寒远在西川,并且得到了颜轻涵的资产,就算不是富可敌国,但他的财力势力也不容觑,况且据之前常言柏所,他现在还在招兵买马,裴元灏传那道手谕,自然也是在和西川交好的情况下,也将他拉进这个圈子里来,甚至构成一个新的联盟。
可是没想到,刘轻寒连看也不看他的手谕,就直接退回来了。
这对于他,一个皇帝来,不能不是一次沉重的打击,甚至是一件切齿的恨事。
难怪一到这里,他的脸色就那么难看,压得周围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伸手在面前的桌案上抓拿了一下,抓到了一杯茶,捧起来,却喝不进嘴里,茶水荡漾着洒在了我的手上、身上,我又放下杯子,用掌心去抹衣服上的水,一遍一遍的抹,但那些茶水没被抹干净,反倒很快浸透了我的衣衫,肌肤立刻感到了一阵异样的凉意和湿意。
裴元灏安静的看着我,这个时候,他道:“你还是无话可?”
我抹了一手的水,只低着头不看他:“我……没什么好的。”
他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想要什么,但被突然传来的马蹄声打断,我们两个人都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扬起的漫烟尘里,几骑人马如箭矢一般冲了出来。
是念深,还有妙言!
我一眼就看到念深一只手持缰绳,另一只手高高的举起一束五彩的花,拼命的挥舞着朝这边飞驰而来,妙言就在他身后不过丈余的距离,急得大声嚷嚷,但始终赶不上这一点的距离。
然后,他们两都停了下来。
没一会儿,灵公主和抱着三皇子的骑师也冲了过来,念深捧着花束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奉到裴元灏的面前。
“父皇。”
裴元灏看了一眼那花束,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笑容,但目光终究还是和缓了许多,点头道:“好,你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起来吧。”
念深微笑着站起身来。
妙言也赶了上来,急得直跺脚:“就差一点点啊!”
看着他们这样,大家都笑了起来,裴元灏也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看着他,也是在等他兑现之前的话,要赏赐给第一个拔得头筹的人。
我看到裴元灏一直抚摸着挂在手腕上的那块玉,想要是要解下来的样子,但犹豫了一下,又系了回去,传话给玉公公道:“赏赐太子锦缎两万匹,内卫二十人。”着,又转过头去对念深道:“朕那里有一套《武经总要》,给你了。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念深愣了一下,急忙跪地谢恩:“谢父皇。”
妙言还在旁边愤愤又惋惜的:“哎呀,我真的就差一点嘛。”
看着她争强好胜的模样,裴元灏反而笑了笑,招手让她过来,妙言坐到了他身边,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妙言的头,道:“女孩子,也不要这么要强,像你母亲就不好了。不过,你骑马骑得好,朕也很喜欢,待会儿让玉全带你去库里,看上什么就拿几件。不许贪心啊。”
妙言还为刚刚差了太子几步而惋惜,但听见有赏赐,也高兴的立刻起身来,跪地谢恩:“谢父皇!”
我在旁边坐着,一直没话。
刚刚,我看得很清楚,裴元灏应该是想要把手上的玉赏赐给念深的,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要改?我想了想,左不过因为温润的玉石是收敛人的煞气,磨砺人的性子的,可现在的局势,他大概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太子更温润,更没有煞气。
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感觉到,将来的局势,可能比他事先预估的,要更难……
我还这样想着,他又转头对玉公公吩咐道:“让球队上来吧。”着,又转头问妙言他们:“来陪父皇一同看球。”
念深立刻答应着,正要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听见妙言嘟着嘴道:“我不要!刚刚我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赢太子哥哥的,我不服气,我还要再去骑一会儿马,我再练练,就能赢过太子哥哥了。”
裴元灏一听,笑了起来。
玉公公在旁边听着,急忙弯下身,声的劝道:“公主殿下,皇上已经让奴婢带公主去选好东西了,就是也有赏赐啊,公主殿下何必还那么计较输赢呢?”
妙言道:“可我刚刚,明明是只差一点就能赢太子哥哥的啊。”
“殿下,皇上已经了,让殿下陪着一起看球啊。”
“不!”
妙言着,转头抓着裴元灏的手直晃悠:“父皇,让我去嘛!”
虽然她是在撒娇,但到底刚刚裴元灏才了让她不要这么好强,大家都听着,她这个样子就有些不守规矩了。我在旁边看得大皱眉头,将她拉了过来:“妙言要听话,别任性。”
“娘——!”
听着她软软糯糯撒娇的声音,裴元灏眼里所有的冷硬都被春风融化了一般,笑道:“你啊,也就你,朕什么你都敢不听。”
妙言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
他也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然后道:“好吧,你去吧。”
我顿时急了:“陛下!”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道:“孩子难得出来,让她玩玩也好。”
“可她刚刚才骑了一圈——”
我的话刚完,妙言立刻趴着我的胳膊:“娘,那一圈很的,我走能能走回来,一点都没跑开。让我去嘛,我就再骑一会儿,一会儿好不好?”
裴元灏立刻道:“这可是你自己的,朕准你,但只能再骑一圈,跑完了就回来,乖乖的守着你娘,听见了吗?”
妙言立刻挺直了背:“知道了!”
他们两这一唱一和的,完全把我给撇开了,我气鼓鼓的看着他们,裴元灏这才又对我道:“也就再跑一圈,不会有事的。你要不放心,朕让多几个人去看着她。还有念深,你也陪着你妹妹。”
念深急忙道:“是。”
这时,妙言已经答应着,欢喜的蹦了下去,跟脱缰的野马一样直撒欢,裴元灏吩咐了下去,立刻就有几个太监和骑师都跟了上去,我还是不太放心,趁着裴元灏转头话的时候,又招手让福子过来,叮嘱他去看着妙言,福子答应着下去了。
看着妙言跑下去,灵活的翻身上马,熟练的一抖缰绳,马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倒是比许多大人都更熟悉,大概也是我有些多虑,她的骑术是真的不错,只是之前刘漓跟我的那些话,让我一直如鲠在喉。想到这里,我又转头看了一眼,看见南宫离珠还坐在她的位置上,倒也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下一点心来。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这时,玉公公传令下去,让马球队的人上来,立刻,下面就摆开阵势对打了起来,我对这种活动不算太喜欢,因为太吵闹,也太激烈,不过看起来这里上上下下的倒是都很喜欢,后宫的嫔妃们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有裴元灏,虽然一直看着,但我感觉到他,他的心神不在那里。
刘轻寒……
刘轻寒……
这个名字缠绕我的心里,那么久不肯退去,此刻,也完全占据了所有的思绪,而现在,他缠绕的,大概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心神了。
只是……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又有些混乱的去看南宫离珠,她还是在那里坐着,我微微的松了口气,而一旁的裴元灏看着下面热火朝的马球,突然低沉着嗓子道:“你认为他这么做,是什么用意。”
“民女……民女也不知道。”
西川现在处在一个很微妙,也可以很关键的位置上,而他又在西川,统领着不的势力,这样一来,他真的会对整个中原的局面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但,这影响到底会是好,还是坏?
裴元灏道:“是真的不知道?”
我抿了抿嘴,没有再开口。
马蹄声不绝于耳,那些打马球的都是骑术高手,十几骑人马在眼前那场地里来回穿梭,灵巧得像穿花蝴蝶一般,马蹄激起的阵阵尘土弥漫在空中,几乎遮蔽住了所有的马匹,我看不清马球的影子,只能听到下面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那声音,如同不断翻涌的浪潮,在我的心里起伏不定。
西川……
刘轻寒……
也许,真如傅八岱所,西川需要一个人回去主持大局——不管,是跟颜轻尘一起对抗薛芊也罢,或者……弄清楚一些事情也罢。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声音之前还被打马球的人的欢呼所掩盖,但慢慢的,这边的人好像看到了什么,全都安静下来,甚至连场地里那些挥杆奔驰的球手也都停了下来。
生什么事了?
我抬起头来,还没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听见远远的,一个人高叫着——
“公主殿下坠马了!”
……!
我一下子站起身来,因为起得太猛,将面前的桌案都掀翻了,裴元灏和常晴也听到了,他们两也站起身来,瞪着前方。
妙言,坠马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顾一切的冲了下去,那些马球手急忙勒着缰绳后退,给我让出了一条路,就看见前方,那匹枣红色的马停在那里,轻轻的跺着脚,福子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妙言,焦急的低头喊着:“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我急忙冲了过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不仅无法呼吸,连声音都变了:“妙言!”
福子抬起头来看着我,脸色也有些苍白:“颜姐,这——”
冲到他面前,我原本想要立刻抱过她的,但这个时候,却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了,生怕自己抱过来的是冰冷的身体,尤其我一眼就看到她的头上,还有身上全都是土,是在地上滚过之后留下的,脸颊上还有一些擦伤,渗着一点血。
我的呼吸完全窒住,死死的盯着她:“怎么回事?”
“这——奴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什么,裴元灏带着常晴,还有其他的嫔妃全都走了过来,裴元灏的脸色铁青,比起刚刚的阴沉,这个时候他的怒意已经压抑不住的,一看到妙言的样子,立刻咬紧了牙:“怎么回事!?”
他这一问,跟我开口就不一样了。
若一句话不对,大概就有人要人头落地。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到妙言的胸腹在微微的起伏着,只这一下,我立刻感到扼在喉咙口的那只无形的手松开了,像是找回了自己的一条命。
至少,她不是……
可是她怎么会坠马的?
别的不,她的骑术从练到大,比在地上跑还稳当,怎么会坠马?
裴元灏又一次问道:“朕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下,福子的脸都吓白了,立刻要跪地求饶,可怀里抱着妙言又不敢跪下去,只能低着头,哆哆嗦嗦的道:“这——奴婢实在不知。奴婢和他们几个跟着公主殿下,但公主殿下骑马实在是太快了,而且专往刁钻的地方跑,奴婢等实在跟不上。刚刚,听到公主殿下的声音,还有他们几个在喊,奴婢一过来,就——就只看到公主殿下落在地上,旁边,旁边——”
“旁边什么?!”
“旁边,是贵妃娘娘!”
我的脑子里嗡了一声,一下子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慢慢的抬起头来,才看到福子身后,那些贵成一片,低着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太监宫女里,还站着一个南宫离珠。
她,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我瞪着她,看着她的身上,脸上,也沾着尘土,头有几丝凌乱,这一刻,也脸色苍白的望着我。
南宫离珠!
南宫离珠!
我的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响着这个名字,眼睛几乎充血,其他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在一片赤红中也只看到了她,我慢慢的走了过去。
她站在那里,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的胳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只是脸色有些分外的惨白,当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像是想要什么,她轻轻的张开了嘴。
但,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就被“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
我扬起手,狠狠的打了她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