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轻寒感觉到了那种骤然间诡异起来的气氛,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回,又看向了那几个老人:“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有一个老人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家的心思?”
“是啊,”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中原那么多的好地方,为什么偏偏就选在这个地方修筑皇陵。Ww W COM”
“弄得咱们这些皇陵卫,也抛家舍业的过来。”
“还不能跟别人。”
一时间,大家打开了话匣子,都纷纷七嘴八舌地抱怨了起来,只有旁边那个年纪最长的老人一直没话,只捏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汤,等到大家都够了的时候,他才摆了摆手,道:“都了这是家的心思,你们还胡八道些什么。”
旁边立刻有人问他:“老季,你知道什么吗?”
“是啊,你在这里呆得最久。”
“高皇帝为什么别的地方不选,偏偏选在这里修筑皇陵?”
那个老季道:“那你们倒是想想,为什么过去的都城都是在西安府,可后来却变成了如今京城那个地方。”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不出话来。
轻寒道:“那不是因为前朝的皇帝迁都,把都城迁到了如今的京城了吗。”
老季转头看着他:“那你知道,前朝的皇帝为啥要迁都?”
轻寒笑了笑,道:“这话出来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就是因为前朝的子,要驻守边疆吗。”
话是没错的,前朝出现了一位武帝,也就是我的某位先祖将国都迁至如今的京城,形成了子守边疆的格局,他守的是边疆,防的,实际上就是现在的胜京,草原势力——甚至,也有可能就是今的皇族呢?
那个老季点了点头,道:“这位相公倒是明白得很,没错,前朝的皇帝迁都到现在的京城是为了守边疆,而本朝的皇帝把皇陵安置在这里,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
“同样的原因?”
我和轻寒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什么同样的原因?
难道,他们这些皇陵卫在这个地方戍卫,还保护了这里的一方水土?可我看来,这里似乎并没有更多他们可施展的地方了。
看着我们怀疑的眼神,那个老季将已经喝空了的茶碗往桌上一放。
“镇煞啊!”
“镇煞?”
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什么话都不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法,什么镇煞?而轻寒更是皱着眉头,一脸茫然的表情。
这一回不仅是我们,周围的那些老人家全都惊住了,立刻都围了上来。
“什么镇煞?”
“镇什么煞?老季,你快。”
“是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过。”
一时间这里都热闹了起来,那个老季伸手摸了摸嘴,道:“镇什么煞,当时是镇凶煞了,这个地方啊,很凶的。”
旁边一个老人家立刻道:“凶?这个地方怎么凶了?”
“这个地方,死了很多人!”
“……”
大家安静了一回,立刻“切”了一声,又纷纷的直起身来。
“我还当什么呢,就是这个啊。”
“死人,什么地方不死人?”
“就是嘛。要死人,那当年扬州那边可死了一城的人,怎么没听那边有什么凶煞?”
眼看着大家对他的法都露出了不屑的态度,那个老季也有些急了,忙道:“你们知道什么?是,扬州那边是死了一城的人,可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立刻有人道:“死的是什么人,百姓啊,还不一样是冤魂。”
大家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个老季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道:“我告诉你们吧,那死的都是一些平民妇孺,手无寸铁,能有多凶?”
大家听到他这句话,才安静了一点下来,我的心思活动了一下,转头看着他:“这位老人家,你刚刚的意思是,这里死的人,就不是平民了?”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全副武装的军人了!”
“军人?”大家听到这句话,越的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我和轻寒也是,我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被人戏弄了的不悦感,倒是他皱着眉头,仍旧很耐心的道:“老人家这句话笑了。这个地方自古就不太平,从古到今有多少军人都在这里浴血沙场?他们的尸骨垒起来,怕是也垒成一座皇陵了。”
另外一个老人也道:“这位相公得有理。老季啊,别的都不,四年前在年宝玉则不就有一场大战,我们可是都听了的,那几路大军混战,死了多少人?难不成,那里也都成了凶煞之地?”
其他的那些老人立刻附和:“就是嘛。”
“老季,今晚你的牛皮可吹破了。”
“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大家都纷纷的取笑起来,这个叫老季的老人脸色越难看了,他起身道:“你们不信就算了,哼!在年宝玉则,还有在别的地方战死的那些军人,他们叫什么,他们叫忠魂!”
我的心里一动,抬头望着他:“那,老人家你的,这个地方曾经死过很多人,军人,那他们是什么?”
老季道:“冤魂!”
这两个字出来,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吹来了一阵冷风,顿时将刚刚喝下茶汤带来的一点热气一下子驱散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些相互取笑的老人们这个时候也都安静了下来,只见那个老季转身就走了。
大家安静的对坐着,面面相觑,有人声的道:“他生什么气啊。”
“就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冤魂,什么样的冤魂,能让皇帝把皇陵建在这里镇煞?”
“还不是牛皮吹破了,没脸了,就走了。”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也就把这件事给混过去了,我和轻寒对视了一眼,都没什么,给了那个茶摊的老板几文钱,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走了好一会儿,我停下来对着他:“你——”
正好这个时候,他也转头看着我:“你——”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又都同时停了下来,他道:“你先。”
我笑了一下:“我先?我还是不想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
他安静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继续往前走,我也跟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听见他刚刚的那个没有。”
“你是,有军人死在这里。”
“你,会是什么军人?”
“……”我没有话,但脑海里几乎已经是下意识的就浮现出了三个字——陇西军。
我们在凤翔城内,在那个胡老爹的打铁铺里听到他的当年的故事,那装备精良,有着非凡战斗力的陇西军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桓着,这个时候听见他一,我就立刻想起来了。
轻寒道:“你,那个老季的,跟胡老爹的,会是同一支军队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
“但我觉得,不可能吧。”
“为什么?”
“你不是,那种锁子甲的装备非常的精良,连闻凤析都没能得到,可见他们的装备有多好了;胡老爹也过,那个陇西军里,一个人的战斗力就非常的惊人,能打退一支东察合部的骑兵。那样一支军队怎么会——”
我想,怎么会都死在这里,而轻寒的眉心微蹙,几道深深的悬针纹出现在了他的额间,他道:“你难道没听见老季的最后一句话吗?”
“……”
“不是忠魂,是冤魂。”
这句话得我又打了一个寒颤。
我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道:“这话什么意思啊?”
“为国尽忠,哪怕战死疆场,那都是英勇的忠魂;但冤魂,冤魂不就是含冤而死的人?”
我越感觉到凉意彻骨:“你的意思是,那支军队,死得很冤?”
“……”
“……”
到这里,我们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和寒凉。
他看着我的样子,立刻要脱下身上的衣裳给我,我急忙按住了他的手:“你可别乱来,你的身子比我还弱呢。”
“可你——”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刚刚那个老季的话,听得不像是什么真事,倒像是时候他们来吓我的鬼故事。”
轻寒道:“你是,用来止儿夜啼的?”
“对啊。”我点头道:“比那个胡老爹的故事还吓人。”
“胡老爹的故事?什么故事?”
“不就是——”
我原本是漫不经心的,但话刚一出口,突然就僵住了。
胡老爹所的那个“鬼城”的故事,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用来止儿夜啼的故事罢了,但是,当我们在进入青唐城之前,遇到了那些回部的商人,听他们,他们真的遇到了那个“鬼城”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也许那真的不是一个故事那么简单。
而现在,我们在街头又听见那个老季,曾经有一支军队都死在了这里。
他们死后,不是忠魂,是冤魂!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