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宋江心中颇不安宁,站在大帐前独自眺望北方,他在黄昏时分一连接到王英发来的两份八百里加急快报,有五千官兵突袭须城县,须城县形势危急,王英恳求撤军救援。
这个消息着实令宋江坐立不安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重兵南下的失策,自己应该留一部分军队在须城县才对。
宋江这次应对种师道的三万大军进剿,他依旧采用前几次打败官军的办法,集中优势兵力和对方决战,一举击溃对方,这次宋江深受招安的刺激,太急于击溃官军,以至于他将八万大军都压在巨野县一线,想和种师道在巨野县决战,但事态的发展并不如他想象。
这时,远方空骤然闪现了一个火光,片刻便消失了,士兵们都惊呼起来,能在两百里外看见须城县闪现火光,可以想象爆炸是何等剧烈。
“寨主,那应该是码头上的火器库爆炸了!”军师吴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宋江身边,和他一起凝视着北方的火光。
“一定是李延庆!”
宋江暗暗咬牙,恨声道:“我还是低估他了。”
吴用没有吭声,在大军南下之前,他们便和张岑失去了联系,他们估计到了张岑可能已全军覆灭,自己也提醒过宋江,但他一是坚决不相信张岑会失败,其次是认定李延庆会驻防河北,不会轻易南下,事实证明宋江不仅错误地判断了河北局势,也低估了李延庆。
“亡羊补牢,寨主还是尽快派一支军队驻防郓州,毕竟郓州是我们经营多年的根基,不光须城县,其他县城也有大量的军队家属,郓州不稳,军心不稳啊!”
这个道理宋江何尝不明白,他已经决定派兵回援,只是派多少军队回援,他始终拿不定主意。
“军师认为我应该派多少军队回援郓州?”尽管宋江不想在吴用面前示弱,但吴用那句‘郓州不稳则军心不稳’,着实刺中了他的要害。
“卑职觉得至少要派两万回援!”
“两万!”
宋江吃了一惊,“要这么多兵力吗?”
“寨主,两万是最低的人数,毕竟要控制郓州各县,依我看,两万还是不够。”
“好吧!”
宋江下定了决心,“那就依你的建议,派两万军队回去,我让史进率军回去如何?”
“史进武艺不错,但只能单打独斗,没有统帅万军能力,只可为将不可为帅,我建议派呼延绰或者董平统军北上,两人统帅能力都不错。”
宋江沉思不语,呼延绰是朝廷降将,他一直不太信任,让他统帅三千军队都嫌多,更不用统帅两万军队了,董平更不行,他不仅是禁军将领,还是卢俊义的人,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人掌控郓州?
吴用明白宋江的心思,又劝他道:“大敌当前,必须要用可用之人,一些的缺憾寨主就不要太计较了。”
宋江负手叹了口气,“军师不明白人心可怕,我这辈子是深有感触,被人出卖了一次又一次,朝廷开出了丰厚的条件,朝廷旧官若能率军投降,不仅既往不咎,还能封官升爵,呼延绰、董平之流能不动心?给他们两万军队,正好是进身之阶啊!”
宋江之虑并非没有道理,平时大家喝酒吃肉,称兄道弟,一片祥和,真到了危机时刻,梁山军平时隐藏的各种矛盾都会显露出来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作为一向善于洞察人心的寨主宋江,他更是心知肚明。
吴用无言以对,半晌,宋江终于下定决心道:“我让柴进率军北上,他有文才,一向冷静,虽然武艺稍逊,我再让史进和石秀两位武艺高强者辅佐他,这样文攻武略都有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
虽然吴用觉得还是不太妥当,但既然寨主已经下定决心,他也只能表示支持,“情况紧急,希望尽快北援!”
宋江点点头,“我今晚就连夜出发!”
当晚上,宋江便命柴进为主将,史进、石秀为副将,三人率两万大军疾速北上,赶去救援须城县,反击李延庆对郓州的骚扰
就在两万梁山军援军刚刚出大营北上,便被潜伏在外围的官军斥候发现,他们急返回大营向种师道汇报这个重要情报。
时间已经渐渐到了深夜,种师道的大帐内依旧灯火通明,种师道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等候着斥候的消息。
种师道也同样接到了李延庆派人送来的紧急快报,得知李延庆已率军杀进了郓州,他知道今晚梁山军必然会有动静,他十分关心梁山会怎么救援郓州,这关系到他整个战局的成败。
种师道从军五十年,他当然知道自己怎么才能以三万军队战胜敌军十万大军,关键就在于他要捏住梁山军的七寸要害,种师道很清楚梁山军的七寸要害之地在哪里?就在郓州。
他以主力拖住敌军主力,然后以奇兵侵袭郓州,一步步地将宋江的十万大军拖散拖死,李延庆既然能在河北完成任务,种师道也相信他能胜任自己的奇兵任务。
这时,大帐传来急促脚步声,种师道连忙走到帐门前,只听士兵在外禀报,“启禀大帅,刘将军送来消息!”
种师道略略有点失望,他还以为是宋江的消息,当然,刘錡的情报也很重要,他便问道:“刘将军现在在哪里了?”
“刘将军已经过了郓县,但没有惊动郓县守军。”
种师道回到地图前,注视着刘錡的行军路线,郓县位于梁山泊以西,和郓州的寿张县一起,成为梁山的外围防御线,虽然不知道宋江在这两县部署了多少军队,但驻兵是可以肯定的,梁山是宋江的发家之地,尽管已经比不上须城县重要,可依旧是梁山军的精神圣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张叔夜的声音,“请禀报大帅,我有重要情报。”
种师道连忙走出大帐问道:“可是宋江出兵了?”
张叔夜微微笑了起来,“看来大帅就在等这个消息,确实出兵,斥候判断,大约两万人左右,不过暂时还不知道由谁统帅?”
种师道忍不住摩拳擦掌,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宋江不可能全部撤军回去,军队太少也没有效果,两万人是最合适的兵力。
“刘錡那边有消息吗?”张叔夜又问道。
种师道点点头,“已经过了郓县,明后应该抵达须城了。”
“那岂不是好戏要上演了?”
种师道眼中闪过一起难以掩饰的期待,他望着黑黝黝的空叹息道:“我期待他们二人的联手能为我们带来最后的胜利!”
李延庆率领骑兵在须城县四周大肆破坏后,又退到了须城县西南面二十里外的郓山,郓山也位于梁山泊畔,一半山体是在湖水之中,和梁山隔湖相望,它其实和梁山是一脉而成,相对于梁山的山高谷深、沟壑纵横,郓州要低矮得多,更象一座丘陵山岗,地形也不复杂,不过森林茂盛,一望无际的森林将郓山和梁山连为一体。
这下午,李延庆站在湖水旁凝视着三十里外的梁山,水面波光粼粼,一望无际,梁山就像一只黑色的锥子从湖面上钻出来,如果能一把火烧了梁山的忠义堂,对梁山军倒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可惜他手中兵力太少,很多事情只能想一想,难以去实施。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单膝禀报道:“启禀指挥使,西面来了一支军队,是种帅派来的援军,好像是朱雀营!”
李延庆一怔,随即大喜,他的援军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