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三过去了,在大军出发北上的前夜,李延庆回到府中和家人告别。
曹蕴特地让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晚宴给丈夫践行,但这顿饭却吃得十分沉默,饭桌上每个人都没有话,曹蕴勉强笑道:“夫君,这次北伐要延续多久?”
“少则两个月,长则半年,我想应该能回家过新年。”
“可那时孩儿已经出生了。”
李延庆笑道:“所以你们要及时给我报平安,告诉我孩子的情况。”
他目光向思思望去,思思轻轻点头,“我会的!”
“还有青儿!”
李延庆又对扈青儿道:“你负责保护家人安全,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父亲帮忙,另外,你也要苦练飞刀,虽然这次你没法跟随我北上,但并不代表以后就不行了,关键还是看你自己的本事,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扈青儿声音极为低微地答应一声。
“夫郎不能明白上午再走吗?”思思声问道。
李延庆摇摇头,“军营从昨开始禁营了,大帅只给每人两个时辰回家探亲,亥时前必须赶回军营,再明上午五更就要出发,时间来不及。”
这时,曹蕴举杯笑道:“我们不给夫君拖后腿,来!祝夫君早日凯旋归来,我们饮了这杯酒。”
李延庆以茶代酒,笑道:“我一定会早日归来!”
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起身向家人告别,离开了府邸,三女站在大门前,一直目送李延庆身影消失在远方。
宣和四年七月,宋军第二次北伐正式拉开了序幕。
种师道率领三万大军告别京城一路北上,他的三万军队装备十分精良,普通步兵士兵头戴笠子,身披铁甲,脚穿步靴,每个士兵配备一根标准制式长矛和一口战刀,后背一面盾牌,盾牌里面是一卷毛毯,另外还有水壶、干粮袋等必须之物,步兵弩手则没有配备长矛,而是一把神臂弩和一壶弩箭。
骑兵则头戴铜盔,身穿金漆铁甲,装备也和步兵差不多,但多了一张骑弓和一壶箭。
军官们也等级分明,队头和都头则头戴铁盔,披挂黑漆顺水山字甲,准备将和偏将等中级军队则头戴铜质凤翅兜鍪,披挂朱漆山字甲,到了统领以上中高级将领则头戴银质凤翅兜鍪,身披乌锤甲,只有都统制才能戴金质的凤翅兜鍪。
这样的装备属于宋军禁军的标准装备,只有地位最高的龙禁军才能给士兵也披挂上黑漆顺水山字甲。
至于各地方厢军只能披挂皮甲,而乡兵能穿一身布铠就已经不容易了。
三后,大军在开德府濮阳县渡过黄河,进入大名府境内,这上午,军队抵达大名县,种师道下令大军在大名县东面的旷野里扎下大营,他们将在这里与来自京东两路的三万厢军以及来自真定府的刘韐两万军队汇合,正式形成一支八万人北征大军。
在大名府整顿十后北上霸州,按照朝廷部署,北伐西路军将北上真定府备战,从八月初一开始,将从保州越过易水进攻辽国易州,而东路军也是从八月一日开始,从霸州越境进攻辽国的涿州。
第二次北伐宋军一共有二十万大军,其中西路军是第一次北伐剩下的十二万大军,由都统制辛兴宗和宣抚使童贯统帅,而东路军则是新组建的八万大军,由种师道统帅。
在东路军进驻大名府之前,刘韐已经率一万八千募兵先一步抵达大名府,就在当下午,京东两路的三万厢军也抵达了大名府,与种师道的主力汇合,大营内顿时变得极为热闹,尤其京东厢军还带来了上万辆满载粮草的牛车,简直让负责后勤的宗泽忙得脚不沾地。
下午时分,李延庆从中军领回来了六千河北募军,其中五千募军补充给各营,另外一千人是用作后勤辎重以及火器营。
王贵跑到李延庆身边低声问道:“见到五哥了吗?”
李延庆摇摇头,“我没有见到他人,但我知道他已经被宗都统领走了,不过我们这六千人全部都是河北子弟,光咱们相州就有两千人,宗都统特别关照我们。”
王贵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还原以为能把岳飞也拉来右军,却没想到被宗泽抢先下手,王贵不由叹息一声,“管后勤有什么出息!”
“应该不是管后勤,而管军务。”
李延庆拍拍王贵的肩膀笑道:“别烦恼了,他本来就是宗老将军的下属,你让他选择,他也会选择宗老将军,快去挑选士兵吧!去晚了,好兵被别人挑走可别怪我。”
王贵不再遗憾岳飞之事,他撒腿便向大营奔去
接下来的十,需要让三块支来自不同地区的军队,河东、河北和京东,需要将这三支风格迥异的军队整合成一支完整的军队,就像把三块密度不同的铁块融为一体,难度可想而知,可更要命的是,他们也只有十时间。
时间到了第九,诸军依旧混乱不堪,河北募军还比较容易融合,但京东两路的三万厢军却是一块极为难啃的硬骨头,就仿佛与河东军有深仇大恨一样,等级排挤、地域歧视、矛盾激化、群体打架斗殴,各种事件层出不穷,杀一也无法儆百,连种师道也快要崩溃了。
种师道负手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他终于承认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他还需要时间整合军队,时间!可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一了。
这时,张叔夜走进中军大帐,静静地站在一旁,良久,种师道叹了口气,“张都统有什么良策吗?”
“大帅,并不是每一军都那么混乱。”张叔夜平静地道。
“是啊!右军和前军就很稳定,五前就已经开始操演军阵了。”
种师道忽然醒悟,回头望着张叔夜道:“你是让这两支军队先行?”
张叔夜点点头,“离八月初一只有七了,无论如何,八月初一我们必须有军队行动,让前军和右军先过境,只要他们避免和辽军作战,那也没有违背朝廷的部署,童贯也抓不到大帅的把柄,也能给我们争取时间整合军队。”
种师道沉默良久,虽然这不符合他的领军风格,但似乎又是唯一可行之策,他也知道朝廷那帮文官不懂军事,还以为三支军队会像三杯水一样倒在一起就立刻水乳交融,只给他十时间就让他北上作战,以这样的军队状态北上,他也必败无疑。
种师道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应该这样分配军队,而应该把厢军全部编入后军和中军,把三万河东军整体分割为前、左、右三军,是我的失策了。”
“大帅,恐怕这件事有来头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种师道回头望向张叔夜。
张叔夜缓缓道:“属下在京东路的厢军中似乎看到了童贯的身影。”
种师道半响冷冷道:“你是裘兆和?”
张叔夜点了点头,“他就是童贯安插在京东路的人,有他在,京东路的厢军怎么可能听大帅的指挥?”
种师道重重哼了一声,“一国之决策,关系社稷之安危,岂能被个人利益左右,既然他童贯给我安下了绊脚石,那就看我种师道怎么啃下这块硬骨头。”
“可子要求八月初一东西两路军同时进攻辽国,属下就怕时间来不及了。”
“无妨,让右军和前军先走一步就是了。”
演兵场上喊杀声震,两支千余人的军队正在激烈厮杀,对阵双方是高宠的第六营和曹猛的第七营,双方拿着木枪厮杀,数十名骑兵则在中间作裁判,不断将中枪的士兵驱逐出战场,他们只有一个时辰,厮杀结束后,以剩余士兵多者获胜,主将也在厮杀,主将获胜则赢一百人。
四周站满了观战的士兵,都在为曹猛的第七营加油,实在是高宠率领的第六营太猛,已经连胜六营,曹猛也胜了两营,这就是他们的决战。
高宠正和曹猛激战在一起,高宠的蟠龙金枪时而如梨花缤纷,漫雪花,时而又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但曹猛的一对大锤如金龙出海,上下翻飞,封住了高宠的所有进攻线路,作为高曹两大将门世家百年来最杰出子弟,他们俩人也代表了两大家族武艺的顶峰,在此之前,两人已经有过四次较量,高宠以三比一占据上风。
演武边上,李延庆也站在高台上观战,旁边刘錡笑道:“这一战比较势均力敌啊!士兵被淘汰人数都差不多,就看两员主将谁能取胜,统制看好谁?”
李延庆笑道:“我觉得两人武艺都差不多,高宠枪法凌厉,而曹猛力量超群,各有优势。”
“高宠必胜!”
杨再兴在一旁肃然道:“十个回合之内,胜负将分出来了。”
刘錡愕然,“杨将军怎么看得出?”
李延庆已经看出来了,笑道:“人虽然不弱,但马力不行了。”
高宠和曹猛已经战了三十余个回合,高宠骑一匹白马,而曹猛则是一匹乌骓黑马,这匹马还是他祖父的骑乘,十分雄健,能承受得起曹猛的体重和八十斤大锤,不过这匹马已经有十几岁了,过了盛年,激战了三十几个回合后,体力便有些吃不消。
这时,双马交错,高宠一记回马枪,反挑曹猛的头盔,曹猛大喝一声,“来得好!”他反手一锤向枪尖打去,不料枪头骤然消失,曹猛一锤打空,只觉马后腿猛地一软。
他暗叫一声不妙,急挺腰要坐起,但已经坐不起来,胯下战马双腿一软,一下子翻倒在地上,将曹猛掀下地去,一只大锤也飞出一丈多远。
‘当!当!当!’战斗结束的钟声同时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