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李云道吁了口气,笑呵呵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泡功夫茶的马文华:“差不多解决了,不过现在还没有追溯到源头。”
马文华笑给给李云道斟了一盅茶,递过来道:“现在这种节骨眼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工业园这摊子事情,我还真找不到抓手。你自己清不清楚,会是谁在背后搞事情?”
李云道轻抿了一口茶,微笑道:“我的存在如今对谁的威胁最大就是谁。”
马文华想了想:“曹党余孽?”
李云道嗯了一声道:“曹党如今只剩下一个丁坤,经历上次的风波后,丁坤的势力日渐西山,泰国人前后派了几波杀手来取他的性命,耗费了他不少精力。最近他从南美弄了一批冰#毒原料回来,打算以此作为重振雄风的资本。估计流动资金上他刚刚缓过劲,怕我去找他的麻烦,所以就想先发制人地让我陷入舆论困境。以如今的反腐力度,就算扳不倒我,也起码会给我增加不少麻烦,至少应该近期内不会去抄他的老窝。”
马文华皱着眉道:“云道,我的意见啊,对于这种犯罪份子,一定是要第一时间予以铲除的。”
李云道苦笑道:“您当我不想?做梦都想把这帮毒贩送进监狱。不过一天没有真正厘清曹党跟境外恐怖组织之间的关系,我就得等待一天。马书记,说实话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了,曹国九死得太早了。”
马文华摇头笑道:“只能说他死得不是时候,否则在你查清了他们跟境外势力的关系后再死就差不多了!不过也要换个角度来看,曹国九的社会危害性可要比丁坤大得多,十个丁坤应该都抵不上一个曹国九。”
李云道喝了口上好的大红袍,点头道:“丁坤的破坏力的确不如曹国九的十分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在跟曹国九交手时,一定要采取速战速决的原因。曹国九对江州政治生态的影响太大了,丁坤充其量影响的只是社会底层。只不过我没想到丁坤的野心会膨胀得如此之快,也同样低估了他的心狠手辣。一个死人带走了太多的秘密,我相信就算丁坤知晓一些事情,那顶多也就是些皮毛而已。”
马文华摁下电水壶的烧水开关,蹙眉问道:“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李云道长叹了口气道:“但愿我这根线放下去,到时候上来的不是一条死鱼。”
马文华笑道:“你现在玩的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不人家已经上钩了,就看你收不收杆了。”
李云道摇头笑道:“现在收杆还太早,至少要等大鹏的账册到手了。马书记,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我判断得没错,那本账册很可能是境外组织要江北渗透的一份完整的名单。一旦掀开那层遮羞布,不光是江州,整个江北很可能都会再次面临一场‘大地震’。”
马文华深深地吸了口气,肃然道:“不然呢?让这些蛀虫继续在党内啃食我们的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还是说放任他们继续扩张在党内政治生态的负面影响?现在已经不是建国初期了,这种害群之马,一定要尽快清理出我们的队伍。”
李云道也面色沉重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我只是希望不要给江州的老百姓再带来什么难以根除的影响,当年的窝案,伤的不仅仅是老百姓的钱包,而还有普通民众对于党和政府的信任。”
马文华叹了口气道:“你听说过江州三害吗?”
李云道苦笑:“那是自然,防抢防盗防贪官,这是很多江州百姓都挂在嘴上的。抢劫和盗窃,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跟江州的经济水平和民风都有关系,但并不难解决,而第三害,却是一种信任危机,说明老百姓对咱们不信任了!”
马文华似乎觉得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厉害,返回办公桌取了包烟,给李云道发了一枝,自己也点上一枝,喷出一团烟雾后才眯眼道:“民心这种东西才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执政能力的,什么gdp,环保,这都是细节问题,日子好过了,钱包鼓了,生存环境改善了,民心自然会倾向于咱们,天天折腾老百姓的,哪个不是被戳脊梁骨的?诶,你小子今天应该不光光是为了网上那点事情来的吧?”马文华很清楚,以李云道的功力,网上那点流言蜚语还不至于能动摇他的心神,而这位年轻的副市长从葛春秋那里出来就来自己这边,也显然不是来求救的,因为无论是能与自己唱对台戏的葛春秋,还是在别人眼中穷凶极恶的毒贩,都拿这个年轻的副市长没有任何办法。
李云道嘿嘿笑着吐出一团烟雾:“书记果然明察秋毫!”
马文华笑着道:“跟你这个人精一样的家伙相处久了,不学着聪明点都不行啊!说吧,到底什么事?”
李云道低下头,似乎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这倒是将马文华看得有些好奇:“什么事还能把你为难成这个样子?”
李云道却抬头平静地看着马文华道:“我其实是怪马书记您为难。”
马文华倒抽了一口气:“说来听听呢,到底什么事?”
李云道微笑道:“工业园区那边要展开工作,人事上我想做一些必要的调整。”
马文华一听,点点头:“做事没有人是不行的,你的观点我赞同。”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他清楚,李云道应该已经有了既定的人事方案,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为难的样子。
李云道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正的a4纸,放在桌上推到马文华的面前:“书记,这是我的一些初步设想,只是设想,如果您不同意,我们还可以换另一种思路来。”
马文华拿起那张叠好的纸,微笑着展开,但等看清纸上的内容时,笑容瞬间凝固,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成了一个川字,大致地扫了一眼,他便放下这张a4纸,认真地盯着李云道:“你确定要这些人?”
李云道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书记,您看到我的这份人事方案没有暴跳如雷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抛开立场来看,江州公务员体系里的激进精英派几乎都在这张名单上。江州积贫积弱,本土培养不出高层次的人才,外面的人才也引进不进来,就连这些年年轻人争破脑袋的公务员考试里,愿意来我们江州的好的人才也一样很少。石明的的确确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咱们不能因为石明在位期间用了这些人,就因噎废食地将他们打入不堪重用的序列。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起用这些人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尤其是政治上,省里甚至京城都会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但是抛开这些因系不看,单纯从江州的发展、从对江州老百姓有利的角度来看,这些人恰恰是用来开拓进取的最好的人选。”
马文华从烟盒里又弹出两根烟,扔给李云道一根,自己再次续上一根,适宜李云道继续往下讲。
李云道知道马文华应该在做着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从任何一把手的角度来看,前任的股肱之臣必然是现任需要重点“照顾”的对象,极关键的要害部门是万万不能落入这些人的手里的。而挽救失落的工业园,对于马文华来说,很可能是他执政江州时最大的一个政绩工程,把自己的政治前途和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前任市委书记石明提拔的心腹爱将们,这显然不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马书记,我特别能理解您此时的感受,毕竟当年的‘窝案’并没有一查到底,京城及时喊了‘到此为止’后,一些隐藏在队伍里的蛀虫还没有来得及揪出来,您担心他们加入工业园区会重蹈覆辙,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的工业园就是一处百废待兴的地方,贪欲每个人都有,我也喜欢钱,当初刚下山的时候,恨不得把每个月干家教赚的那点钱都兑换对钢镚儿缝进枕头里,天天垫在脑袋底下睡。其实一个合格的公务员,总有各种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突破那些底线,我相信我们队伍里的绝大多数人还是纯洁的,也是有理想和报负的。所以我想恳请组织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同时也给百废待兴的工业园区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马文华抬头看了李云道一眼:“你现在还想把钢镚儿缝进枕头吗?”
李云道不好意思地嘿嘿干笑了两声:“不瞒您说,我还真试过,不过太硬了,硌得慌!”
马文华笑了起来,深吸了口气,掐灭烟头,看着李云道正色道:“云道同志,我代表江州市委市政府、代表江州百姓感谢你,一语点醒我这个梦中人啊!”
李云道不解地看着马文华,不知道这位出身纪委的市委书记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