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正检查着,冷不丁钱强猛地睁开双眼,冰冷的眼神将许笑吓得直接倒退了数步。
“你们把我女儿怎么了?”钱强睁眼便看到墙角昏迷不醒的瑶瑶,顿时情绪激动,虽然被反绑在椅子上,但仍旧挣扎得厉害。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许笑恼怒地上前两步,左右开弓各给了钱强一记耳光,钱强原本英俊刚毅的脸顿时便红肿了起来。
这种时候,还是老狗比较有经验,拿着双管猎#枪径直塞钱强的口中,冷声道:“再烦,一枪轰碎你的脑袋。”
钱强稍稍冷静了下来,但眼神却几欲喷火:“我女儿如果出了事,我就是脱了这身警#服,追到涯海角,也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瑶瑶暂时应该没事,只是麻醉的作用。”李云道适时地提醒道。
“啊?你怎么也……”钱强惊异地转过头,看到李云道时,惊讶得一时不出话。
李云道苦笑,摇了摇头:“山不转水转嘛,我跟两位老朋友又相遇了。”
“老朋友?”钱强狐疑地打量着李云道,又看看凶神一般的老狗,还有模样狼狈的许笑,片刻后顿时恍然。他也是老公安,自然能理会李云道的言外之意,公安的“朋友”除了真朋友之外,那便是或多或少都与犯罪搭边的人。
老狗狠狠瞪了李云道一眼,将枪管扛在肩上,又转向钱强:“不好意思,我俩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钱局长挡了别人的财路,所以就有人来让我们给你提个醒,算是个不周道的见面礼吧。”
钱强看了老狗一眼,目光又落在角落里的瑶瑶身上:“你们混江湖的都讲究祸不及家人,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们把她先放了,只要我女儿安全了,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狗迟疑了一下,许笑却接过了话茬道:“你以为你还是东城区公安局局长?好大的威风!”许笑揉了揉刚刚抽得生疼的手掌,“你们仨的命,今本少爷我是要定了!妈的,一条人命,才值这么点钱!妈的,老子先宰了这丫头再!”着,许笑一步一步地向墙角的瑶瑶靠近。
“我#操#你祖宗……”钱强猛烈地挣扎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却被老狗的枪管再次堵住嘴巴,只能呜呜挣扎着,呜咽不清地问候着许家的十八代祖宗。
“许公子,想不想知道你父亲临行刑前了些什么?”李云道突然插道。
许笑先是一愣,随后瞬间面目阴沉下来,掏出后腰的手枪,一步一步地走向李云道。
“你,我听着。”许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五个字。
李云道摇了摇头:“你放了他们父女俩吧,有我一个还不够交差吗?”
“不够,远远不够!”许笑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手枪,一旁的老狗望着几乎失控的许笑,皱眉不语——杀父之仇,灭家之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深重的仇恨?
李云道叹了口气:“句良心话,许市长的确是江南为数不多的一员能吏,他在位的这几年,苏州的经济发展的确算得上是一日千里。”
许笑惨笑:“良心话?一日千里?整个江南,你能找得出一个比我爸更强的官员?我爸接手时姑苏城的gdp才多少?现在是多少?嘿嘿嘿……”许笑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我爸是开国第一巨贪,简直就是下第一大笑话,整个江南比我爸更贪更过份的比比皆是,为什么你们不拿他们开刀?杀人?哪个人是我爸亲手杀的?是我爸是幕后主使,嘿嘿嘿,欲加之罪……”
在许笑看来,早已伏法的许明或许并非媒体报道里的那般贪婪和尸位素餐,就连李云道也不得不承认,许明在城市经济上的管理能力在江南一众官员中也是极罕见的。但能吏贪腐已经成为了这几年中央打虎灭苍的主要方向,许明的运气也的确不太好,撞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其实你父亲临行刑前留了一段话给你。”李云道镇定地道。
“给我?”许笑稍稍平复了情绪,离开父亲的庇护后,活得如同丧家之犬的许大公子终于理解了当年父亲的种种苦口婆心。
李云道叹了口气道:“我儿笑,爸爸这辈子风光过,享受过,该体验该尝试的都试过。官也作得不,钱也贪得不少,到临了,也不过是黄梁一梦,唯独放心不下我儿笑。爸爸最后送你一句话,踏踏实实做人,平平安安享福。”完,李云道叹了口气,像极了面临生命最后一刻时光的将死之人。
许笑闻言,先是泣不成声,而后双目通红地抬头,举起手枪对准李云道的眉心:“姓李的,我送你去黄泉陪我爸!”
“许笑,冷静!”这回却轮到老狗一把拉低了许笑的枪口,低声喝道,“他死了,我们怎么交差?”
“交差?”许笑惨笑,“不交了,老子活腻了!狗哥,你也别怪兄弟不讲道义,下辈子……”
老狗面色猛地一变,扬手一掌切在许笑的脖子上,许笑脖子一歪,顿时扑倒在老狗的臂弯里。
将许笑扶到墙角,老狗来到李云道的面前,点了根烟塞进李云道的嘴里:“我知道你厉害,至少在嘴皮子上,你胜过太我人。抽烟,别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对于老狗这个似友好又非友好的举动,李云道只是笑了笑,抽着烟,不再话——至少目前来,自己与钱强父子两人还没有性命之忧。
“给我也来根吧。”钱强突然道。
老狗揉了揉后脑勺,倒是不吝啬,也给钱强嘴里塞了一根点燃的烟。
三个男人,两个被绑着,一个盘腿坐在两人中间,烟雾缭绕,却相视无语。
良久,竟然是老狗主动开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李云道笑了笑:“如果我是你,我会回江宁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怎么取?”
“嗯,你——嗯,是我,我如今还在被通缉,自然是不能公开露面的。但再过些日子,风声应该会松些,我收拢流落在外的手下,先在江宁郊区布点,但我本人不能出面……”李云道缓缓地着,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跟老狗闲扯些家长里短,话中的内容,大体是隐秘布点,改头换面,改换身份,一边蚕食对手实力,一边挑唆对方人马窝里反,是一套围城打援、缓慢渗透的中中之策。但就是这样的对策,环环相扣,将人心分析得面面俱到,听得老狗连连点头称是,又时不时提出些疑惑之处,李云道不厌其烦地加以解释。一番推演下来,无论如何,到最后老狗至少都能将原先龙正清留下的大半的地盘吃下来。这番对话,听得一旁的钱强目瞪口呆,一时间只能庆幸这位市局空降的年轻局长是同行而非对手。
老狗默默地取出烟,这回只给自己点上,吐出烟雾才叹气道:“如果早晓得你是这样的一个人,相信龙爷什么也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李云道笑了笑:“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李云道忽然回想起龙正清独自一人登门拜访时的场景,在那一局看不清棋手的棋局中,龙正清也只是其中一个棋子而已。
想了想,李云道又接着道:“实际上,白头如今能上位,跟他背后的人也有着莫大的关系。你如果真要掌控大局,找不找得到一个愿意庇护你,或者能够跟你交换利益的人,这很重要。”
老狗疑惑道:“白头身后的,难道不是支持龙爷的那位?”
李云道摇头:“具体是谁我并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或者不是同一个组织。”
一头白发的老狗盘腿坐在满是裂痕的水泥地上,将抽剩过滤嘴的烟头一点一点掐灭:“如果你今死不了,我俩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李云道打量着和着一张马脸的老狗,混混出身,大体上是被人贴上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标签,却被龙正清引为左膀右臂。从一开始李云道便没想明白这个头脑无比简单的家伙是如何做到与白稼先平起平坐,又如何在白头的重重围堵中逃出江南,此刻的一番对话,李云道终于明白,老狗,苟大川倒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至少他能将李云道那道中中策听进去,并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相信这个被白头在江南下了江湖追杀令的家伙蛰伏在距离江宁不足三百公里的浙北西湖肯定不是为了混口饭或者游山玩水,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云道也不知道接下来江宁的黑道是不是会面临着一场血雨腥风。
“我知道你们这行自然有你们的规矩,我问了你也不会,算了,我也就不问了。不过,这次的事情不太一般,死了个出租车司机倒不算什么,但又死了一名刑警,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蹚这趟浑水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