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图绑架戚涵的四名绑匪仿佛从这个世上销声匿迹了一般,无论是从眼监控着手还是追踪那辆白色丰田阿尔法的车牌,都没有令人满意的结果。眼监控结果显示车子驶离公安局门前的大路拐弯后不久便进入一条路,然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以此推断,车很可能进了路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而白色丰田所挂的浙A车牌在车管所的系统里怎么也查不到,显然那是一副*照,车子也很可能是走私进西湖的。李云道一方面安排人手逐个排摸路上的每一处建筑,另一方面让木兰花问问那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丰田阿尔法是众车,一辆不像越野也不像面包车的日本品牌车在国内正常售价超过了七十万元,会选择这类车的人并不多,只要查到车源,就能顺藤摸瓜地弄清楚企图绑架戚家五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朱子胥临退休前对局里大大的事务都做了妥善的安排,康与之坐上局长宝座后一时间还没有摸透情况,除了安排了一个自己信任的办公室主任外,原有的格局都未曾有任何调整。李云道知道康与之是在等待机会,像老康这种在官场摸爬滚打大辈子的老官油子肯定不可能像一些年轻的一把手官员,上来就烧三把火,弄得人心惶惶。老狐狸就像森林里的捕食者,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们,只有等到最合适的机会来临时,他才会一跃而出,咬断对手的喉咙,一招致命。但康与之一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部署还没来得及拉开帷幕,便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赵槐自从调到西湖市局担任政委后,比在京城时低调了许多,自知政委是政工干部,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用来管组织队伍建设弄不好就要贻笑大方,于是赵政委很洒脱地选择了放手,作为党委副书记兼政委,却对局里大大的事情一概不过问,该出席的会议他一个不拉,不该他出现或发言的地方,他坚决不会露面。不过赵槐跟浙北工商界的一些商人走得比较近,尤其是西湖市北京商会的商人,不少都是熟面孔,赵政委几乎每和那些商人们出入各类隐秘的私人会所,唱歌跳舞睡女人,比在京城的生活还要丰富多彩。
只有休假归队的李云道一比一忙,尤其是在一把手局长空缺的形势下,局里大大的事务都快是李云道了算了。李云道也很无奈,他并不想当这个刀架在脖子上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局长,但是老朱临退休前把自己的一干兄弟委托给了李云道,这些老兄弟现在事事唯李云道马首是瞻,之前局党委会上还有康与之领衔的一撮人跟自己唱反调,如今康与之在家中暴毙后,群龙无首的状态下谁也不想再跳出来跟李云道作对,尤其是市里流传着某位主要领导想扶正李云道的传闻——也就是,刚刚三十出头的李云道有可能成为这座省会城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公安局长。就连之前改换门庭的金浩、于柏明两人也隐隐有了向李云道再次靠拢的迹象。
局里大大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繁杂了,李云道再窝在刑侦楼给支队长准备的隔间办公室里办公就显得有些不太合适了,找了个加班的晚上,让夏初、叮铛和白晓生一起帮自己把办公地点暂时换到了一号行政楼,李云道知道这样可能会引来不少非议,肯定会有人自己这是在迫不及待地要入主“东宫”,但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一堆人挤在那个封闭的隔间里,而且涉及到局里的不少机密要务,隔间跟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之间的隔间并不是太好……
这是李云道首度起用这间副局长办公室,面积比康与之那间一把手办公室相比略一些,《党政机关办公用房建设标准》颁布后,局领导们的办公室已经一缩再缩,据原先在旧址办公时,每位局领导的办公室里还有一间朝南的卧室,可供领导午休,现在不仅卧室没有了,连办公面积都缩水了许多,但在李云道看来,已经比刑侦支队那个隔间的办公室条件要高出许多了。办公室朝南,采光充沛,只是书架上空荡荡的,只摆着些李云道从刑侦那边搬过来的资料。办公桌大了许多,但仍旧整洁而有序,窗明几净的环境让李云道微微有些心神恍惚——从长江大桥上一跃而入滚滚长江的那个瞬间,何曾想过还有命能活到坐到这样的办公室里?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李云道的思路,他抬头一看,顿时笑着站起身迎了上去:“范书记,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市局纪委书记范志宏手里拿着一盆绿意葱葱的粉掌,进门后就放在空荡荡的花架上:“我亲自培育的,恭贺你乔迁之喜。”
李云道知道范志宏没有别的爱好,平时就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也不客气,笑着道:“一盆怎么够,你家那么多花草,总要给个三、四盆吧?你看这花架这么空。”
老范同志一脸警惕:“我可警告你,离我家的花花草草远一些,要不是这粉掌好养活,一个礼拜浇一次水也可以,否则我铁定不敢把它交给你。我家那些花草可娇嫩着呢,你没事儿多回家哄哄媳妇儿,别糟蹋我们家的花草!”
李云道要给老范泡茶,他却像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掏出一个玻璃水杯:“别忙了,我自备茶水了。”老范顺手将办公室的门掩上,面色却严肃了起来,“聊两句?”
李云道也知道范志宏是清廉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主动登门,肯定不光光是为了送一盆绿植来。果然,两人在沙发上坐定后,范志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三个字:举报信。信上没有邮戳,也没有发件人和收信人的任何信息,只有光秃秃的手写的“举报信”三个大字。
范志宏将信封推到李云道的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呢!”
李云道苦笑:“举报谁?不会是举报我吧?”信封已经打开过,显然范志宏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李云道无可奈何地抽出信纸,信纸上的内容也是手写的,显然跟信封上的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李云道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信的内容不长,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举报原公安厅副厅长、现任西湖市公安局局长康与之,在担任江洲市公安局局长期间,收受黑社会贿赂,参与贩毒和洗钱。在担任省公安厅副厅长期间,变本加厉,不仅受贿贩毒,还雇凶杀人灭口。”
看完信,李云道皱眉看着范志宏:“没有证据?”
范志宏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再看看这个。”
还是同样的手写字体:“姓康的,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家人报仇!”
李云道的川字眉更深了:“这个人是谁?”
范志宏摇头:“不知道,两次是不同的人放在市局传达室门口的,第一封点名道姓请传达室的大爷把信传承给我,第二封是给老康的,但老康那不在,正好两封信放在一起,我一看字体相同,就给把信扣下了。当晚上就发生了老康死于非命的事情。本来应该早点拿给你,这不前两腰疼病又犯了,在家里躺了两……”
李云道点了点头:“这个线索很重要,我马上就安排人手去追踪。”
正事完,范志宏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举报信上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从老康给我的印象来看,不像是这样的人。实话,听他死得那么惨,作为同仁,我觉得很痛心啊!”
李云道点头,范志宏出了他的心里话,不管自己与康与之是否政见相同,但从骨子里来,都是同一阵线的警察,但今的这封举报信,又给李云道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
“对了,听市里正在讨论新局长的人选,云道,你可是热门候选人啊!”范志宏神秘一笑道,“市局接二连三地出事情,这个时候再从外面调人进来,显然是不合适的了。费清书记很看重你啊,只是听东阁市长对提名你当这个一把手有不同看法。”
对于这个消息,李云道并不意外,严东阁是赵平安用来牵制曲费清的得力助手,而曲费清曾多次在公开或私下场合表示对李云道的支持,很明显李云道已经无意中被贴上了曲派的标签。
在官场上,标签就意味着队伍,有标签就意味着有人与自己同仇敌忾,而且没有标签,则像无根浮萍,就算眼下干得再出色,在关键时刻也有可能被人一脚踢开。
赵家跟自己的梁子是来西湖之前就已经定下的,赵平安这个局如何解,李云道如今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毕竟那人是高高在上的一方封疆大吏,自己一个的公安局副局长想要跟省委书记掰腕子,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