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走了笼罩在山间的最后一缕薄雾,阳光直射进宁静的山庄,将这些天夜间凝聚的肃杀和血腥一扫而空。
秀姑娘起得很早,不施粉黛,一身轻快装扮,在山道上跑了两个来回,此时鼻尖上已经沁出一层微汗。蹲下身系鞋带的时候看到跟前的一株蒲公英,欣喜地轻轻摘下,朝着朝阳的方向,噘嘴吹散那团白绒。拍拍手,似乎做了一件很有大功德的事情,心情出奇地愉悦,当然,如果没有跳出一前一后两个蒙面汉子的话,对于秀姑娘来说,这用是一个很不错的早晨。
“你们就是那天晚上逃去的那两个吧?明明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既然都已经逃出升天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面对两个咄咄逼人的彪形大汉,秀姑娘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微微偏着脑袋,微笑着打量向自己逼近的两人。
“你们快走吧,趁我还没有想杀人的时候。”秀姑娘很认真地对两个大汉说道,只是这嘲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些可笑,就仿佛兔子在跟老虎说:你快走我决定暂时放你一马。
两名黑衣大汉仿若听了笑话一般,看着楚楚可怜的秀姑娘就好像两头恶狼在研究如何对眼前的小白兔下嘴,只是没等他们商量出这姑娘身上究竟哪块皮肉更嫩一些,两个一米八的汉子不约而同地轰然倒地,甚至连多说一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躺着或伏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停止了呼吸。
秀姑娘再次拍了拍手,微微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都说了让你们快走,偏不信,真是的!”说完,便迈过其中一具面伏于地的尸体,缓缓走向绿荫青葱的山庄。
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山庄的门前,不知为何,她突然停了下来,朝着山间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嫣然一笑。
藏在山间密林某处树丛里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其中一人道:“她怎么知道我们的方位?”
另一人曳道:“隔得这么远,她用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得赶紧禀报,查一查这个女人的来历¤的,我眼皮子跳得厉害啊”
两人从密林深处走了出来,到那两名黑衣同伴的尸体处检查了一遍尸体,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尸体已经从头黑到脚,不用尸检都知道是中毒而亡。两人戴上手套,心翼翼地各取了尸体的样本,这才扔下尸体,以最快地速度离开了这座让他们想想都心有余悸的死亡之地。
栖霞山上栖霞精舍,三面环山,北临大江,正值初夏,万木峥嵘,做完早课的老僧携弟子穿过空荡的广场,却与一位负手而立凝视明镜湖的青年男子擦肩而过。
走过几步,老僧驻足,回头看了一眼男子在水中的倒影,遣散徒子徒孙,走到青年男子身边,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笑着说道:“蒋先生今日可有雅兴进新一游?”
蒋青天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皱纹的老僧,叹息一声道:“你这新庙我也不是头一回来,进不进都一样!”
老僧笑道:“诶,蒋先生此言差诶!进便是心怀虔诚,不进便是临湖洗心,所以进与不进,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蒋青天又是一声叹息,有些无趣地看向被晨风吹皱的湖面:“静能大师,今儿我真没心情跟你辩什么禅机,回头有时候我再来找你!”
老僧轻笑道:“蒋先生有何苦恼,不妨说出来听听。”
蒋青天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只有自己和老僧,这才点点头道:“前几天夜里,有人跟我说这些年我都着了相,我就在反思,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着相的,还是说,从一开始,我骨子里就是邪魔外道?”
老僧笑道:“善恶自有佛祖在看,世人何必庸人自扰。蒋先生虽然不能算在庸人之列,但就刚刚那句话,还是真是着相了!”
蒋青天反问老僧:“静能大师,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静能笑道:“这个问题你不用问我这个和尚,因为和尚会告诉你,做人是为了修来世,今生苦,那是因为上辈子修得不够,此生修足了,立地成佛也不是不可能啊!”
蒋青天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静能似乎很了解这位蒋家大少的脾气:“换一种说法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蒋青天摆摆手,示意老和尚该干嘛干嘛去,自己又开始重新凝视湖面,仿佛那里才能得到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静能笑了笑,只留下一句:“该做的事情,总是要要去做的,思来想去,人这一辈子,不就那么一个答案嘛!”
静能和尚走了,留下蒋青天独自一人面对着荡起阵阵涟漪的湖面。
“一个答案?一个答案一个答案”蒋青天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不久,他对着湖面微微一笑,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条通往山外的道路。
李云道“疯”了不是新闻,但是如果蒋青天也“疯”了,那么有些事情,就变得愈发有意思起来了。
“你是说京城那些想打我家主意的人,被蒋青天派人统统给收拾了?”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云道有些诧异,这回轮到他百思不得其解了,在他的芋中,自己跟蒋青天之间的矛盾冲突怕是早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这黄鼠狼突然来给鸡拜年,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呢?
等江宁、姑苏那边也都相继传来消息,李云道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蒋青天这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样一来,原本某些蠢蠢欲动的力量也消停了,世界似乎突然就变得美好和安静了下来。
“他在搞什么?”李云道将给濞学君沏了杯茶,客客气气地放在了女军师面前。
手里依旧拿着羽扇的濞学君用扇子对着自己摇了两下,便得出了结论:“看来蒋青天身边有高人相助!”
李云道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并不是蒋青天自己想要这般韬光养晦,而是有高人在旁指点?”
濞学君点了点头:“蒋青天的性子,怕是我们这边没有比你更了解了。你觉得他是那种能够主动化干戈为玉帛的性格?”
李云道耸肩笑道:“要是能,就没之前那么多糟心事儿了!不过就算他放不下,我也不担心,真刀真枪地干,我也未必怕了他!”
濞学君却道:“怕只怕人家往后不再跟你真刀真枪了{在给自己加分,你难道没发现吗?”
李云道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好棋啊!”
濞学君却叹息一声道:“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李云道奇道:“他们是指谁?”
濞学君道:“一些从古到今都觉得自己身怀纵横之术的人,诸子百家时的那些说客,而后游走在门阀世家间门人客卿,每一朝都有他们这些人的身影,自认为有天纵之才,能左右天下大势,最擅长以帝王术辅臣子,所以下场大多都好不到哪儿去。更可笑的是,他们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只是觉得自己辅佐的那些人不是太弱就是过刚易断,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云道张了张嘴,不解道:“这世上还真有这样一些人?岂不是相当于掩藏在江湖间的‘啸教’?”
濞学君轻笑道:“跟你那个对手‘圣教’相比,这些人简直不值得一提。人家圣教好歹如今的的确确在左右着很多国家政权的更迭,掌控很多地方的经济命脉,但那些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呢?”
李云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这么说起来,这些家伙,都是些阴谋家?”
濞学君道:“他们自称为谋士,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他们都很擅长。先生,这件事倒是值得好好关注一下。”
李云道奇道:“你担心自己玩不过他们?”
濞学君遗羽扇,一脸自信道:“虽不敢说将他们玩弄于股掌间,但间或着让他们当一当我们的刀子,也不是不可以。”
李云道笑着道:“那我就不担心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往后就交给你了!”
濞学君点点头,这不正是李云道到濞家请她出山的初衷吗?谋士一派如今终于出现了,眼下的局势倒是让她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云道喝了口水,想了想,问道:“你说这个谋士一脉,会不会在很多年前,我的意思是很远很远的古时候,他们就是圣教的一个分支?”
濞学君笑了笑道:“也许现在的圣教是从谋士这一脉分出去的呢?”
李云道干笑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那样的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倒是被圣教演绎得淋漓韭了!”
濞学君起身,遗羽扇要出门。
李云道问道:“你赶着出去?”
濞学君道:“我要找一个人算账!”濞家最聪明的姑娘终于露出了一丝轩女的姿态,遗牙,似乎恨不得把某个家伙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