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子最近很焦躁,扑面而来的各种事务让他目不暇接。他曾经以为坐上曹国九的位子应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但是当自己真的坐上去的时候,才知道是什么是如坐针毡。警方如猎犬一样将他的分货渠道一条接一条地捣毁,之前大鹏负责的放贷生意如山崩地裂一般,非但没有带来任何现金流,反而快要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曹国九在世时投资的实体行业查了账才知道一家比一家亏损得厉害。如今唯一还能给他提供一些喘气机会的,就是两家中餐馆和一家西餐店,外加看场子之类的收入。但这些都是杯水车薪,被斩断了毒品和高利贷两条大粗腿后,坤子发现自己这个老大当得实在是可怜至极。
财务危机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就是人心。这年头没有利益的促使,还会有几个人真的会跟你烧黄纸斩鸡头?坤子当上老大后原想犒赏部下以坚定他们跟着自己混的信心,等清点了人手和账面后,才发现就算账上的钱全分光了,每个人分到手的钱也还不足之前的半数。坤子咬了咬牙,拿出了自己的积蓄,又把紧挨着曹国九的那栋别墅抵押给了银行,这才勉强凑足了数目。拿到钱的人自然欢喜地,但是坤子自己却是欲哭无泪,必须想办法把曹国九藏在深处的秘密资金弄到手。曹国九藏了一笔巨额数目的钱,这一点他也是无意中才得知的,这笔钱是那位国舅爷原先准备用来贿赂政府官员的,为了不留下往来的记录,所以绝大多数应该都是现金。可是曹国九会把那笔巨额的财富藏在何处呢?
放完第一个月的钱,坤子就抛开所有事务,带着几个心腹手下满世界地找曹国九藏钱的地方。 如今眼看着就要发钱了,但曹国九藏钱的地方仍旧没有一丁点的线索。曹国九和夫人名下的宅子都已经被坤了带着手下翻了个遍,就连曹国九发迹前老新村的一套五十来平的破公寓他们都去找过了,除了一地的灰尘和破家具外,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还是那间窗明几净的高端办公室,坤子狠狠喝干了紫砂杯里的茶水:“狗日的公安,他们不给我们活路的话,就休怪我不讲规矩了!”
忠心耿耿的手下鱼头翻着一对死鱼眼,忧心忡忡地道:“坤哥,最近风声很紧啊,真的要铤而走险吗?”
坤子一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一脸狠毒笑意:“富贵险中求,我看兄弟们是安稳日子过多了,完全忘了现在的日子也是当初一刀一枪见了血地拼回来的。”
鱼头咽了一口口水,讪讪道:“坤哥,照我,有些人想走,就让他们走得了,留在这儿还得养着他们,不如让他们去自谋生路。反正原来那些老兄弟,要么忠于国舅爷,要么忠于大鹏,无论咱们怎么做,他们都能从中挑出刺,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遣散了那些人。”
坤子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鱼头的方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不想就这么轻易的低头,曹国九能做到的事情,他相信自己也完全可以做得到,如今只是暂时碰到了一些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一次的财务危机,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新聘的秘书打进来的,姑娘刚刚从江州师范毕业,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普通话起来也如同黄莺一般婉转动听:“丁总,有一位姓朱的女士,是从北京来的,是要见您。”
“北京来的?姓朱?”坤子不记得他认得什么北京的姓朱的女士,合作伙伴里似乎也没有这个人,心情正烦躁着,直接斩钉截铁道:“没预约的话,就我没空。”
秘书似乎还想些什么,却好像被人一把将电话夺了过去,于是他便听到一个略显轻佻的女子声音:“丁坤,你要是今不见我,信不信再过几,你就会被你们那个公安局长李云道直接玩死?”
坤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如今的遭遇都是拜那位年轻的副市长所赐,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是落入了人家编好的罗地网,从大鹏叛变开始,整件事都显得越来越蹊跷,曹国九乱了方寸,自己的野心瞬间膨胀,似乎都是从那个人来了以后才慢慢开始的。
惊慌失措的秘书将那个狂妄无比的女人带了进来,坤子一看那女人的模样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鱼头也看着那个把头发染成绿色、口#唇涂成紫色,怎么看都像是街市上不入流的太妹。
“我叫朱奴娇。”朱奴娇上来便大刀金马地坐在坤子办公桌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从怀里掏出一根女式烟,自顾自地点上,“我刚刚没有骗你,如果你今不见我,要不了一个月,你就会被李云道玩残。”
鱼头刚想开口,却被坤子用眼神制止了:“鱼头,你先出去,我跟这位朱姐好好聊聊。”
鱼头怏怏地离开办公室,离开前还指了指朱奴娇,让她心点。
坤子打量着眼前打扮很怪异的女子,站起身,双手撑在红木办公桌上,气势甚是逼人:“朱姐,我丁某人打开门做的是正当生意,政府也给了我们很好的政策。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我也不管你跟李副市长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没时间陪你们胡闹!”
朱奴娇轻笑一声:“你确定你做的是正当生意?”她拿出手机,随意地拨了了个电话,接着后便问道,“现在在什么位置?”着,似笑非笑地看了坤子一眼。
挂了电话,她依旧轻笑:“有一艘货船,嗯,好像叫‘幸运号’,正在从渤海湾南下,预计后到江州港,嗯,丁总是不是有一批很正当的货在这艘船上?我有个一帮朋友是在水上讨生活的,如果上面没有丁总的货,这一船的货估计要归他们了。”
坤子大惊,伸手摸向藏在办公桌下的手枪,却见这自称朱奴娇的女子伸手轻轻往那红木桌上一摁,能承重千斤的桌子居然被她生生地摁塌了下去。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兄弟,鱼头持枪头一个冲了进来,却见被坤子呵斥了出去。
待手下关上门,坤子脸上的愠怒消失得一干二净,相反态度大变,换了一张诚挚无比的笑脸:“朱姐,来,沙发上请,最近朋友送了些好茶,请朱姐帮我们评一评。”
朱奴娇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甚至还盘起了腿:“我不喝茶,只喝咖啡。”
“有,我这儿有上好的蓝山咖啡,我让人去准备。”坤子有种莫名的预感,也许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咖啡是坤子亲手呈给朱奴娇的,朱奴娇闻了闻,撇撇嘴,似乎对坤子口中上好的蓝山咖啡并不太满意,顺手放在了茶几上:“现在相信我了?”
坤子陪笑道:“相信相信!朱姐从京城来?跟李云道有仇?”
朱奴娇也不掩饰:“血海深仇!他杀了我哥哥。”
坤子一愣,随即露出兔死狐悲般的表情:“这厮的所做所为,实在是令人神共愤!”
朱奴娇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道:“其实我哥哥也该死。”
喝着红茶的坤子差点儿被这句话呛得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茶水又咳了好一阵子:“您跟令兄的关系还真是有些复杂!”
朱奴娇嘿嘿笑道:“其实也不复杂,朱梓校是干了很多坏事,坏到可以下很多次地狱了,但是谁坏人就不能活着?你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所以李云道杀死了我哥哥,他就要付出代价。”
坤子连忙点头:“是是是,是要付出代价。”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人家一掌摁踏掉的桌子,有些不解,再看看那女人的手上的黑色手套,估摸着玄机应该是在这只手套上。
朱奴娇似乎猜出了他要问什么,抬起那只戴着手套的手:“雕虫技而已,我在美国读书时,参与过一个帮美**方设计体外机械骨骼的项目,我回国后把它改了改,就弄出来这么一个残次品。”
坤子竖起大拇指,但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不知道尊驾想怎么对付李云道那个混蛋?”
朱奴娇突然如同真的孩子一般两手一摊,跟刚刚的冷酷机警判若两人:“就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坤子摸了摸鼻子,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打扮怪异,脾性似乎也更怪异:“朱姐不要拿我寻开心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副市长,我就是一个混社会的,拿什么去跟人家斗?”
朱奴娇瞪圆了眼睛,很好奇地看着坤子:“你不是有很多手下吗?用人海战术,单砍也能把他砍死了。”
坤子苦着脸道:“别提了,现在发财的门路都被人断了,眼看着就要发不出钱了。”
朱奴娇诧异道:“你很缺钱吗?”
坤子点头。
朱奴娇很轻松地仰到椅子上:“我不缺钱啊,你要是缺,我可以借给你,不收你利息,等你手头空了再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