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范有为又偷懒了,一如往常那样躲在老黄牛肚皮之下,脸上还盖了片芭蕉叶。一阵风不合时宜的吹过,卷走了那芭蕉叶,也卷起了范有为本就不合身的衣裳,露出了黑黝黝的肚皮。我不知是否在梦中见着了美味可口的食物,范有为吧唧了几下嘴拔,而后便感到了肚皮发亮,伸出双手盖在肚皮之上。
一条瘸了腿的老黄狗悄然靠近,一抬前脚就趴在了范有为的肚皮上,几滴口水顺着它吐出一大截的舌头滴落在他的肚皮上。
范有为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一条老黄狗趴在自己肚皮上,还张着大嘴吐着舌头冲自己哈着气。他又惊又怒,就在又有几滴口水即将从那老黄狗口中滴落时,他猛的一个鲤鱼打挺,脑袋却撞在了老黄牛坚实的肚皮上。
老黄牛“哞”的一声长叹,那老黄狗自觉的逃到了一边,蹲坐在地上看着范有为揉搓着疼痛的脑门,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
“你这该死的畜生,吓老子一跳,好端端的一只鸡腿都给你吓没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没吃过鸡腿了?看我不打死你这畜生!”范有为一手叉腰一首指着那老黄狗怒骂道,骂过之后便真的就冲上前作势要打。一旁的老黄牛很应景,“哞”的长叫了一声。
原本蹲坐在地上的老黄狗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虽然瘸了一条腿,但跑起来可丝毫不含糊。范有为一路紧追不舍,一人一狗就这样从村尾一直跑到了村头,不知不觉的竟然上了城隍庙的后山。穿过丛生的荒草,那老黄狗突然停下不跑了,范有为也趁机停下休息,气喘吁吁的他发现,不远处又一座崖壁,崖壁上竟然有一个山洞,洞口出有一根绳索一只垂到地面。
范有为是第一次来这儿,不免感到惊讶,心想,难不成那洞里还住着人不成?好奇心所致,他忍不住就朝那崖壁走了过去,老黄狗蹲在他的身旁冲他吼了几声,他也没有在意。就那样一直走到了崖壁下,拉着绳索艰难的爬进了山洞。
现在洞口的范有为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心里有些发怵,那老黄狗已经起身慢慢离去了。不知怎么的,看着那老黄狗一瘸一拐的背影,范有为心间生起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那背影孤独而落寞,就像他认识的莫个人。
老黄狗钻进树丛不见了身影,范有为也回过神来,也正是这时,他猛然发现,洞口那根绳索凭空消失了。
“有没有这么邪门?”范有为心急如焚,全身冷汗直流,心想这下死定了。
他转过身观察四周,经管光线极弱,但还是可以分辨出大致的的轮廓,他的前方有一条幽暗的道,逼于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死就死,之少也得探个究竟!
道不长,没有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范有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石室,这石室要比那道明亮了许多,也不知光是从哪儿来的。范有为没时间探究这个问题,因为他看到了摆在了角落里的那东西,好像是棺材,他爹死的时候他还,父亲的模样早已忘记,但他却依稀记得摆在厅堂里的棺材的样子。
这一来,他的心里没底了,并且变得无比慌乱,心想自己不会是误闯进谁家的坟头了吧?这要是突然蹦出个什么奇怪的动心来那肯定死的很惨吧?
“该死的老黄狗,坏了我的好梦,又把我骗进这奇怪的地方,当真是该死啊!”一时间范有为将所有怒气都转移到了那老黄狗身上,在心里已经用千万种方式将它狠揍了一顿。
“我,有为娃娃,在背后人家坏话可不好啊,要知道,有的人是能听到的!”
“妈呀!”石室里突然有人用苍老沙哑的声音了这么一句,范有为惊呼一声就坐到了地上。
“过来扶我一把!”那声音再次响起。
范有为壮着胆子,分辨出那声音是从角落那石棺里传过来的,真他娘的闹鬼?这一下,差点没给他吓出尿来。再仔细一想,这声音似乎很熟悉,很熟悉。
“老神仙!”他终于想了起来,然后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了那石棺。
石棺里,躺着一个人,一个不像人的人,他披头散发,苍老了许多,他的酒葫芦不见了。
“刘,刘爷爷,您怎么在这儿呀,吓死我了!”范有为这次没再叫他老神仙,话间顺手将躺在石棺中的老刘头扶了起来。
“我死了,人死了就应该进坟墓。”老刘头坐起身,捋了捋头发,面无表情的道。
“死,死了,您可别再吓唬我了。”范有为满心以为老刘头这是在逗自己,于是故作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来配合老刘头。
“你觉得我会骗你吗?爷爷是真死了,只是有些话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这才把你引来。”老刘头伸手摸了摸范有为的脑袋,脸上略带笑意。
范有为正好看到了老刘头伸出来的那只手,皮肉已经萎缩,还有了腐烂的痕迹。
“您,您真的死了?”不知为何,这时的范有为表现出来的竟不是应有的恐慌,反而伤感了起来,泪水不自觉的就涌上了眼框。
“傻瓜,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爷爷呀,只是个活了很久的老不死,每个人都有死的那一,我当然也一样了。”老刘头着,又摸了摸有为的脑袋。
这一摸,范有为泪如雨下。
仿如当年老刘头背回他父亲尸体时那样,那一年哭,为了他的父亲,一半出于无法尚无法理解的伤心,一半出于年幼无知,这一年哭,为了这个他眼中的神仙,毫无理由,却哭的撕心裂肺。
“好了,不哭,爷爷有话和你。”老刘头收回了手,柔声道。
“嗯嗯!”范有为点着头,用双手努力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但却泪流如雨下。
“还记得那爷爷过,如果有一爷爷走了,三清他爹也走了,让你一定要要照顾好三清吗?”老刘头轻声问到。
“记,记得……”范有为啜泣着回答道。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老刘头满意的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本来打算让三清在这儿多待几年,长大了再出去,不过现在不行了,这个地方已经不再是净土了,魔障打开了,是收也收不回了!”老刘头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伸手去拿酒壶,才发现腰间空空如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爷爷,我没听懂。”范有为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有为啊,爷爷如果让你现在离家出走,带着三清离开范家村,你敢吗?”老刘头看着范有为问道。
“敢!”范有为想都没想便坚定的回答道。其实,离开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一件事,只是始终没勇气,也没理由罢了。他,又怎么会甘心一辈子被锁在这深山之中呢。
“很好,不过你要记住,往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只能相信三清一人,这个世界变了,人心难测。”
“爷爷的话我会牢牢记住的!”范有为不再哭泣,脸上充满了坚毅。
“好了,你回去吧,今晚就离开这儿,能走多远有多远!爷爷该睡了。”老刘头第三次摸了摸有为的脑袋,也是最后一次,然后重新躺下,却没有闭眼。
范有为起身,又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嘴里轻声道:“一个替我爹,他欠您的,做了鬼也还不清,一个替我娘,她是的可怜人,但如果不是您,她只会更可怜,还有一个,是我自己的!”磕完头,范有为起身离开了墓室。
站在山洞口,有微风拂面,风干脸上残留的泪水。绳索再次出现在原来的地方,范有为慢慢回到地面,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在范有为经过城隍庙,看着独坐在佛龛边上的三清时,后山崖壁轰然坍塌,山洞洞口被掉落的岩石重重封上。
范有为望了一眼后山的方向,望了一眼庙中的三清,快步走进村子。
城隍庙庙里,三清缓缓起身,朝着后山做了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