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上午开始,由于消息的不确定性,许多在恐慌中割肉的投资者纷纷抄底,买盘逐渐活跃起来,房价地价出现了一波反弹,并且随着消息面的平静,反弹有演变为反转的趋势。
正当被套者眼见解套在望,抄底者赚的盆满钵满,所有人欢欣雀跃之时,三天之后,江苏省政府把原英租界划规宝山县托管,并且在原英租界大力开发廉租房与安居保障房各两千亩的文件正式下达,顿时,上海房市的第二波断崖式暴跌开始!
“苏州河以西两百亩,风景优美,杂在上海与租界之间,八折,八折,谁要?”
“去你娘的,这种烂地还敢卖八折?老子的比你更靠租界,七折就卖,谁要谁要?”
“六折,六折!”
交易大厅里,地契挥舞,热浪熏人,人人扯着嗓子大叫,只有稍微有人表示出兴趣,立刻就被一大堆卖主围上,可是在这种时候,谁敢接手?
价格如雪崩般一泄再泄,又是一夜过去,几乎跌回了原点。
上海县长兼地王徐茂德于一夜之间破产,负债三百多万两,次日深夜跳了黄浦江,这没办法,他用于购地的资金,相当一部分都是融来的资金,当地价暴跌时,各钱庄票号老板几乎踏破了他的门,逼迫他只能拿家产抵押,而且他在黄泉路上并不孤单,据不完全统计,以各种方式自杀的投资者合计有一百多人。
钱庄的损失也极其惨重。他们不仅是借贷出去的本息收不回来,据手上的,只是成片成片不值钱的荒滩野地。而且钱庄也是参与炒作地价的主力,被深度套牢!
大批小钱庄在挤兑潮中关门,包括胡雪岩的阜康钱庄,胡雪岩只得黯然出走上海滩,往北方去寻找发展,他不走也不行,他还有一百万两的银票握在民盟军手上呢。
除了中国投机者遭受了重大损失。洋人也没跑掉,凡是参与炒作的洋商。那是套的只剩裤衩了,一时之间,上海滩骂声大作,不过在骂声中。也有叫好的声音,因为地价暴跌,房价房租也随之暴跌,真正做实业、做生意的人,成本一下子降了许多。
“砰!”的一声,英国驻上海领事罗伯逊狠狠一捶桌面,他的心情糟透了,自从出任上海领事以来,在公事方面。不仅一事无成,还被民盟军强占了租界,他所能做的。只是例行抗议罢,在私事方面,他也是炒房炒的血本无归啊,足足五万镑的资金投进去,目前的市值只剩下两万镑不到,就这还是纸面富贵。想变现还得往下再打折。
看着桌子上摊成堆的地契,罗伯逊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搐。这可是他的养老钱啊,他和中国人不同,中国人握一把地契在手,最起码土地是自己的,可以慢慢等,而他在任届期满之后必须离开中国,如果走之前不能变现,那么这些地契形将同于废纸。
“先生,民盟军总司令王枫求见。”正当罗伯逊悔的肠子都青了的时候,一名文书出现在屋外,向内唤道。
如今的英国驻上海领事馆,只是一栋孤零零的小楼,也没有一名英国籍武装人员,由民盟军派出战士担负守卫任务。
“是他?”罗伯逊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一种很不妙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可不认为王枫拜访自己会有好事。
迅速平息下心情,罗伯逊唤道:“请王司令进来。”
“是!”文书转身而去,不多时,伴着哈哈大笑声,王枫领着盛宣怀迈了进来。
“罗伯逊先生,我的老朋友,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王枫微笑着伸出右手。
“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罗伯逊虽然心里连骂好个屁,但出于外交礼仪,还是很客气的与王枫握了握手。
在松开之后,王枫刚好看到了桌子上的地契,不由讶道:“原来罗伯逊先生也对我们中国的地产感兴趣啊,我不得不夸您很有眼光,中国的未来一片光明,现在投资,将会给你带来想象不到的回报,我建议你长期持有。”
罗伯逊差点就控制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这他娘的中国房市,那是亏的血本无归啊!
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罗伯逊才冷着脸道:“王枫先生,贵政府以粗暴手段干预经济,是不尊重市场的行为,向外界传递出这不是一个负责任政府的信号,会影响到投资者对于中国的信心,我代表英国政府表示失望,我希望贵政府能够正视房价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哦?”王枫讶道:“罗伯逊先生,该不是亏钱了吧?”
“这个....”罗伯逊老脸一红,随即就硬哼一声:“我代表英商向贵政府提出抗议,强烈要求贵政府赔偿英商的损失,否则,我们会考虑与中国的合作有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你是在威胁我?”王枫脸一沉,目中绽出寒芒。
罗伯逊顿觉心里一寒,这家伙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啊,更何况英国爆发过该死的革命之后,国力大损,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去干涉远东事务,背后缺了武力支持,他说话都不硬气,这个时候,就没有底气跟王枫叫板。
“哼!”王枫冷哼一声:“罗伯逊先生,你们洋商通过炒高中国地价,诱导产业资金分流,破坏中国工业化进程的险恶居心我还没和你算帐,你倒是先怪起我来了,那好,我现在把话摞在这儿,谁想离开恕我不挽留!”
凭空被一顶大帽子扣下,说实在话,是不是真的如王枫指责破坏了中国经济,罗伯逊不在乎,堂堂大英帝国子民,破坏就破坏了,又怎么着?可是他敢对上帝起誓,他与所有的英商只想趁着房地产火爆赚些差价,没有别的心思,他冤啊,毕竟以租界洋商的实力,还不足以操控上海地产。
不过王枫能讲硬话,罗伯逊不能讲,驻华英商通过正常贸易,基本上都能获取不菲利润,如果惹恼了王枫真干出什么蠢事,英商第一个就放不过他,而且身为高傲的英国公民,他也不屑于向王枫解释。
罗伯逊只能忍着怒道:“王枫先生,如果你是为了吵架而来,请恕我不能奉陪。”
“当然不是,我没那么无聊。”王枫摆了摆手,便道:“我要求英方退出上海海关,把一切权益移交给我们民盟军。”
“不可能!”罗伯逊一口回绝!
“你凭什么?”王枫冷声问道。
是啊,凭什么?凭武力吗?目前的英国哪有武力?讲道理?这个家伙会好好讲道理吗?
罗伯逊瞬间冷静下来,额头渗出了汗珠,他知道,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不仅仅是他的外交生涯即将走到尽头,他的名声也会被彻底的毁掉。
交出海关控制权和民盟军强行收回租界不同,租界是用欺骗手段得来,文契上约定的范围也只是很小的一块土地,更重要的是,民盟军收回租界,对英方没有实质性损失,英国侨民与英商的自由与安全没有受到影响,相反的,不用驻军还减少了军费与防务开支,租界驻几百名英军,真要与民盟军发生冲突,估计第一个投降的就是他们。
而交出海关控制权,其中牵涉的利益太大了!
罗伯逊擦了擦汗水,很无辜的两手一摊:“很抱歉,这事的决定权不在我,我只是个领事....”
王枫打断道:“罗伯逊先生,类似的话,在我出国之前你曾对我说过,那时我天真的以为,英国人的诚实是与他的文明程度相匹配的,可是你欺骗了我,地球上最发达国家的公民竟然会欺骗我!
我授权盛宣怀与你谈判,你却总是推拖,是不是欺侮他是个小孩?那好,现在我问你,海关控制权你究竟让还是不让?”
罗伯逊的汗水重新流满了脸颊,王枫的话语中带着丝最后通碟的意味,显然是失去耐心了,让的后果难以承担,可是以王枫的身份,如果说不让,极有可能掉头就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
面对一个强势,而且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罗伯逊一如两年前面见王枫,再一次有了心力交萃的感觉。
猛晃了晃脑袋,才提起一丝精神,罗伯逊不死心道:“我知道您已经做好了强行动手的准备,以我们英国目前在远东的力量,也没法阻止您,但是我必须要提醒您两点!
首先,会让美法两国生出不安,他们也拥有上海海关的控制权,我知道暂时法美两国与您的关系很好,甚至还帮您建造船厂军舰,您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不安带来的后果?
其次,您很快就要建立自己的国家了吧?我想,您应该很乐意融入国际大家庭当中,而当今世界,是个*律,有秩序的文明世界,法律条款大于一切,您如果强行夺夺海关控制权,会给世界各国带来不守规矩的恶劣印象,试问如此一来,谁还敢和您交往?甚至谁又敢和您建立起正常的外交关系?
当然,假如您一意孤行,非要强取海关控制权,我无话可说,也不会再把皮球踢给宝灵先生,您尽管派兵过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