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你一口,我一口,洒壶里的酒液在迅速减少。轻风拂过山丘,让燥热的空气终于带上了一丝清爽。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两人抬头,却发现一大团云彩随风而来,将圆盘一般的月亮挡得严严实实。片刻功夫后,云彩飘走,满月重新露出真容,银白色的光线再一次温柔地扶摸着两人的身躯。
“瞧,云遮月,天昏暗,但终究不过是一霎那的功夫,只要有心,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高远笑着对贺兰雄说,“贺兰兄,这个世间并不是只有一条路的。跟我干吧!”
贺兰雄低下头,看着高远,“跟着你干?”
高远点点头:“贺兰兄,匈奴内部自相残杀,而中原国家,必然会推波助澜,将这场争斗推到极致,可以说,草原自此无宁日了,乌氏一族远走他乡是明智的,但他们还有实力远走大漠,可是贺兰部是没有这个本钱的,现在的局势,恐怕你们踏进草原,便会被凶狠的恶狼啃噬一空。不要走了,跟着我干,我不敢保证别的,可是我能让你的族人们生活得比更好,也会让他们生活得更有尊严,在我的旗帜之下,不管是哪个匈奴部落或者是其它势力,都不敢向他们下手的。”
看着沉默的贺兰雄,高远接着道:“不容讳言,我也需要你们。扶风兵步卒足够强大,骑兵却一直都是短板,一支强大的骑兵不是短时间内够成形的,我努力了两年,却也只练出了数百骑兵,如果你们能加入的话,扶风就将在短时间内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以此为基础,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可以建立一支纵横天下的铁骑。”
贺兰雄默然不语,看看左手边灯火黯然的贺兰族大营,又转头看看右手边居里关的繁荣兴盛。他仰头,将酒壶里的酒一口气喝了一个精光,霍地站了起来。
“高兄,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我的回去与部族商量。”他转头看着高远。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高远点头道:“此事并不急在一时。对了,贺兰兄,现在你们的物资补给已经出了问题吧?明天去找曹天成吧,差什么就领什么,现在居里着里的物资堆集如山,可是却没有地方可卖了。”
“多谢高兄!”贺兰雄停顿了一下,“虽然今天还没有喝到尽兴,但我却要回去了,高兄的提议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请!”
铁泫走到高远的身边。看着贺兰雄扬鞭疾驰而去的身影,低声道:“将军,您不应当给他们物资。”
“怎么啦?”高远随问道。
“越往后去,他们的物资愈会缺乏,而以贺兰部现在的实力。也是不敢往草原上去沾这一趟浑水的,他们除了托庇于我们之外,不会有第三条路,可是您现在给了他们物资,他们又会支撑好一段时间了。”铁泫道,“这是卑职心中所想,不知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妙策?”
“铁泫。贺兰雄曾是我们的战友,兄弟,我不愿意采用这种手段强迫他,要是那样的话,即便他加入了我们,必然也会心中存有芥谛。我想要的是一支心甘情愿的,愿意为了我们的事业而努力的伙伴,一支被迫加入进来的队伍,有可能在将来成为不稳定的因素。”高远看着远处贺兰部的大营,道。“其实贺兰雄可选的道路并不多。”
居里关内。曹天成与白羽程正相对而斟,面前已经有好几个酒壶空了,此时,曹天成的酒意已经有了七八分,而白羽程,却是越喝眼睛越亮。
“白兄弟,好酒量!”曹天成舌头打着结,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曹某甘拜下风。”
满头长发被一根布带束起,减去了几分凶悍,多了几丝飘逸的白羽程嘿嘿笑着,“当年我纵横东胡之时,很多时候,便是以酒为食,这酒量却是早就练出来了,曹兄,来居里关的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我们这百多残兵败将,要不是你们收容,现在只怕连骨头都要烂了。”
他冲着曹天成又举起了酒杯,“来,我先干为敬!”一仰脖子,喝干杯中酒,冲着曹天成亮亮杯底。
“别,别谢我!”曹天成手抖着,勉强将杯子放到嘴边,喝了一半,洒了一半,“当初是将军特别嘱咐而已,说句老实话,当时我是不情愿的,我怕你们养好伤之后,当土匪的习性发作,不顾一切地抢了这居里关,然后扬长而去,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大笑起来,“还是将军有先见之明。”
白羽程微笑着:“高将军,非常人也。”
曹天成斜睨着对方,“老白,现在你也算得上兵强马壮了,咱们给你的武器,让你的队伍是焕然一新,接下来,你准备去干什么,还去当马匪?现在的草原,可正适合你们干这活儿,来无影,去无踪,又没有家眷的拖累,草原上那些匈奴人只怕要倒大霉了。”
白羽程笑着将两人的杯子再次斟满,“怎么没有见高将军?”
“高将军去见贺兰雄了!”曹天成舌着打着结,“贺兰部现在日子不妙。”
“高将军想将贺兰部纳入麾下?”白羽程笑着问道。
曹天成嘿嘿一笑,“高将军说了,如果贺兰部愿意加入,我们扶风是举双手欢迎,如果他们不愿意,也是由得他们,如果他们要离开,高将军说给他们将所需物资一次性补充完整,要粮给粮,要兵器给兵器。”他上身前俯,低声道:“将军还说,即便是贺兰雄要连发弩,也给他们”
臂张弩是步卒利器,而连发弩则是骑兵杀神,这两样武器,也是扶风兵现在最犀利的武器。
“了不起!”白羽程竖起了大拇指。
曹天成摇头,“但是,仅此一次。”他竖起了一根手指,在白羽程面前晃了晃,“以后贺兰部怎么走,过得怎么样,我们可就顾不得了。”
白羽程转动着酒杯,若有所思。
“白兄,你是不是也要走了?”曹天成趴在桌子上,勉强抬起头来,看着白羽程,“你放心,你如果要走,将军绝不会拦你,会给你和他们一样的待遇。”
白羽程将酒杯往桌上一顿,笑道:“我不会走。”
曹天成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白兄,将军说贺兰雄可能留下来,你却可能会走。因为你们自由惯了,可定不会习惯军营生活,如果你要留下来,你和你的属下,可就要受扶风军规的约束,白兄,你在居里关这么久,对扶风军规可是很熟悉的,你们,能受得了?”
“没有谁想当一只无国无家的流浪犬。”白羽程笑道:“而且这天下,看样子当马匪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混了,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找一个好主子,说不定将来还来搏个封妻荫子,当个开国功臣,弄一个贵族来当当!”他哈哈大笑起来。“高将军是一个不错的主子,仁义,直接,没有那么多转弯抹角,合我的脾性。”
看着白羽程不象开玩笑,曹天成大笑起来,“好兄弟,够意思,跟着高将军,咱们一定能出人头地,将来,我们,一定会名震天下的。”
两人抚掌大笑。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门被推开,高远带着一身星光走了进来,随手将披风脱下来,仍在一边,走过来拉过一条板凳,坐在了桌子旁。
“白兄弟说,以后跟着将军您干了,他不走了,不去当马匪了!”曹天成大笑着,笑了几声,声音戛然而止,伏在桌上,顷刻之间,鼾声四起。
高远摇摇头,”这家伙,与你拼酒,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白羽程突然站了起来,面向高远,双手抱拳,一揖到地,”高将军,白羽程自今日起,正式投效将军麾下,愿为将军大来效力,虽百死而不悔,还请将军收纳!”
高远笑容收敛,他没有站起来,坐在哪里,伸手扶了一下白羽程,”白兄,现在我们是兄弟,如果你真决定要加入我扶风兵的话,那么,我们除了兄弟之外,却又多了另外一层关系,那就是统属,你想清楚了么?你的那些兄弟们都愿意么?”
“当然想清楚了。”白羽程正色道:”正是因为想得很清楚,心中很明白,所以我才作出此决定,从此之后,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高远这才站了起来,”好,白兄弟,欢迎加入扶风军。”
白羽程再一次弯下腰去,”白羽程见过将军!”
“坐吧!”高远摆摆手,”白兄弟,既然你已加入扶风军,我也不必讳言,你的百多个兄弟,马术精良,单兵作战能力超强,但是,他们不大适合正规军队,长久以来的习惯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所以,我想将你们单独设为一营,发挥你们的特长。”
“军队之耳目,作战之前驱!”白羽程接口道。
“不错,斥候营!”高远道:”你有一千人的编制,当然,这得靠你自己去招兵,斥候骑兵,骑兵之中的翘楚,宁缺勿滥。但是你的军队之中,有两个人我要调走,虎头和横刀,这两个家伙,不适合做斥候,倒适合作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