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掀去头上的斗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周渊,熊本不由百感交集,一别数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见到周渊,竟然会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对于熊本来说,周渊可以算得上是恩主,熊本完全可以说是由周渊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征伐东胡的时候,更是将先锋大将的重任交给了他,而他,也不曾负了周渊的希望,数场大战,都是打得有声有色。
“太尉!”他声音有些哽咽地拜倒在地上。
周渊上前一步,扶起了熊本,仔细地打量着了一会儿,才有些苦涩地道:“这些年你受苦了,竟是如此显老了,熊本,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不是我好大喜功,不查详情,心怀私意,如何会让十数万大军身陷东胡,我是罪人。”
熊本连连摇头,“太尉,谁心中无私呢?心中如无私,那就是圣人了,我们都不是圣人,当初最后的决定虽然是太尉所下,但我们这些高级将领,又何尝没有从中推波助澜,灭掉东胡,名垂史册的机会,谁愿意轻易放下,如果说罪人,太尉是,我又何尝不是呢?”
听到熊本如此为自己开解,周渊心中不由更是难过了一些,“这些年,你坚持呆在东胡,保全了不少燕军战士,苦了你了。”
“不苦,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太尉,您,您怎么?”
“一言难尽啊!”周渊叹了一口气,“时也势也,蓟城大势已去,高远兵锋逼人,无论是为国,还是为己。我都只能重新选择一次。”
两人坐了下来,周渊开始详细地为熊本讲解着如今大燕的局势,当听到就在周渊出发前来他这里的时候。高远已经逼迫着蓟城将琅琊,渔阳划归到了征东军的统治之下。熊本不由震惊莫名。
“燕国失去琅琊,渔阳,何以再成燕国?”熊本叹息道。
“蓟城已是不能指望了,如今高远坐拥琅琊,渔阳,河间,辽西,大草原。河套等广袤区域,治下人口在拿下渔阳与琅琊以后,也已经超过了燕国,以征东府治政的高效率,用不了多久,这两地便会成高远的兵源地,粮仓,蓟城所在的天河郡受到三面夹攻,坚持不了多久的,至于其它州郡。在如今的大势之下,早已是心怀二意,向征东府暗送秋波着大有人在。也有人竟然准备投靠齐国,大燕,如今人心已是分崩离散了。”周渊摇头道。
“太尉为何选择了高远?”熊本问道:“太尉,这些年来,太尉与高远之前,结怨甚深,太尉就不怕高远以后秋后算帐,对您不利吗?”
周渊笑道:“高远此人,心胸之宽广。倒是真正的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他的心不在私人恩怨之上。而在天下。他想要剑指天下,逐鹿中原。些许私人恩怨,哪在他的眼角之中,起先我也是心怀疑虑,想了一个法子试探他,要求他的儿子与我的小孙女定下婚姻之约,你道如何?”
“他答应了?”
“对,他答应了,而且已经与我周氏签定了正氏的婚约。”周渊道。
“如此,真要恭喜太尉了!”熊本拱手道。
“本是试探,倒也没有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我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高远容下我来,不仅仅是因为你这里的事情,还因为,我在燕国之内,尚有薄望,高远在击败东胡之后,肯定会拔刀向南,打进蓟城,改朝换代,那个时候,我周渊便能派上用场,宁则诚有一个女儿,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听说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不过末将倒没有见过。”
“此人现在也在征东府中,而且身居高位。”周渊看着熊本,“真正没有想到,当年对付高远最起劲的两个老家伙,如今我与宁则诚的后人,都要托庇于高远麾下了。”
“太慰,您看好高远?”
“在积石城呆了一段时间,随意走了走,正是这一段时间的游走,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欣欣向荣,满怀活力的地方,高远的真正实力,不仅仅是体现在他的军队之上,他在民间的建设更是让人耳目一新,秦国之所以强大,是因为采用了李儒的学说,而现在在征东府中担任议政,主理政事的蒋家权,与李儒师出同门,但理念却颇有不同,在我看来,只怕蒋家权的理念要更胜一筹,高远给了他施展才华的舞台,随着高远的地盘越来越大,他的学说也开始顺利地在高远治下推行。现在,已经成了高远坚实的后盾。”
“李儒的学说我也了解一些,秦国正是因为李儒这才在数十年的时间之内,一跃而成为这世上第一强国,蒋家权既然与他师出同门,却不知差异在何处?”
“很简单,概而言之,一个是富国穷民,一个是藏富于民。秦国国富民穷,而高远的征东府,年年都是赤字运转,每年都要向百姓举债,我这次来你这儿之前,他刚刚又向老百姓借了多达数百万两银子,听说是以债卷的形式,由百姓自主购买,一年一还,还有利息。”
“老百姓会借钱给他?”熊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何他不采用加税的形式?”
“你瞧,这就是我们与他们想法的不同,在我们看来,当国家没钱的时候,便会想着向百姓加税,而加税,往往便会让人心生怨望,高远不同,他借钱,有时候我想,为什么他借的钱越来越多,老百姓反而越来越支持他了呢?”
熊本想了片刻,突然道:“也许是老百姓觉得,要是高远输了,他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周渊哈哈大笑,“大概便是这个理儿吧!不过老百姓肯把钱借给他,这就值得我们思量了。自古道,得人心者得天下,高远如此得民心,如何不让我看重,所以当我有了第二次选择的机会的时候,我才会选择了他,熊本,现在你也有了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你,会跟着高远走吗?加入征东军吧,你还年轻,还能统军带兵,驰骋天下。像你这样有着丰富统兵经验的大将,高远一向是极欢迎的。说句实话,他现在麾下也正缺这样的人才。”
“高远会用我?”
“他连我都敢用,为何不敢用你?”周渊笑道:“高远先会平东胡,然后会取燕都,平定全燕,最后必然会戟指天下,一统中原,你难道不想随着这一波浪潮,去会会天下英雄,让自己名垂史册吗?”
熊本不由得砰然心动。
“可是太尉,如今我这儿的形式,您也清楚,虽然我重新握有了这支军队,但装备简陋,粮草更是被卡在东胡人手中,东胡人其实并不信任我军,一向监视严密,我军只要稍在异动,宁远城中的东胡铁骑必然会向我等举起屠刀,不是末将说句泄气话,现在这支军队,心气早就没了。”熊本有些颓丧地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征东军早有定计。”周渊摆摆手,“征东军北方集团军司令官许原与辽东都护孙晓,已经在腾格里聚集了五万大军,这五万军队之中,拥有一支一万五千余人的骑兵部队。接下来,征东军将向静远发起大规模的攻击,先遣便是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骑兵。你想一想,静远一旦告急,宁远的乌苏索坦还能坐得住?他必然要去援救,这个时候,便是你的机会。”
“他会挟带着我部一起去。”熊本道。
“不,他肯定不会带你去,一来,你的军队都是步卒,不可能有他们那样的速度,二来,乌苏索坦不能完全信任你,大战在即,与你一同出击,你道他不担心么,所以,他会留下你来镇守宁远。”周渊肯定地道,“征东军明攻静远,实际上,打得便是围城打援的心思,真正的主力,目标瞄准的正是乌苏索坦的这支军队。”
“如果真是这样,我便在拿下宁远之后,率军尾追出击,在他们最危险的时候,再捅上一刀。”熊本握紧了拳头。
“正当如此。”周渊微笑道:“乌苏索坦危急之时,一定会病急乱投医,向你求援,此时,你便率军直进,给他最后一击,彻底击灭这支东胡军队,这里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部的士气和战力。”
“太尉,如果是去打征东军,我会担心这一点,但是去打东胡人,麾下儿郎们只怕会一个个嗷嗷叫着等不及的,我有了宁远,便有了足够的粮草,再不受制于东胡人,这一战,必然有胜无败。”
当周渊带着满意悄然从熊本大营之中离开的时候,在腾格里,一场高级别的军事会议也正在召开,身为北方集团军司令官的许原坐在主位,在他的身侧,是就任辽东都护不久的孙晓,接理说,孙晓的辽东都护位置要更高,但现在是军事会议,孙晓已经转向民政,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许原非常在意眼下的这一场战斗,这是他就任北方野战集团军之后的第一场大战,自然绝不容有失,扫视着麾下一员员战将,心中不禁稍稍泛起了些得意之感,有此虎狼之师,何愁东胡不平。
他站了起来,正准备下达作战命令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却砰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在这个高级将领去集的会议室之中,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当所有的将领们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时,却一个个都缩回了脖子,便连刚刚还踌躇满志的许原,也一下子感到头痛了起来。
因为站在门口是的贺兰燕,一个已经有了数月身孕,看着已经有些出怀的贺兰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