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负手立于大门口,看着从不远处一行人马伴着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马车之中坐着的便是周渊,而熊本,骑着战马,伴在马车之旁,不像是一员大将,倒似得周渊的侍卫一般,这个人,倒是忠义无二。看着射材魁梧的熊本,高远在心中不由赞了一句。
这个人自己是想要收服的。此人在燕*队之中,居高位久已,战略眼光,战术能力,都是不差,上一次燕国征伐东胡,几场大仗,恶仗,都是在此人的主导之下打的,最后燕军之败,实在与此人无关,大势而已。此人麾下,亦是人才济济,陈斌,罗尉然虽然在他军中郁郁不得志,得不到提拔,但这跟整个燕国的人事体制有着极大的关系,这两人如果说在军事生涯之中没有受到过熊本的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一个杰出的将军,能带出许多杰出的部下,这一点,高远确认无疑。
熊本忠心,但却不死板,这也是高远看重他的另一点。
一行人马渐近,马上的熊本看到高远,不由吃了一惊,高远他只是见过两面,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但像高远这样的人,见过一面之后,总是能给人留下极深的映象,更何况熊本这几年在东胡,对他的大名可说是如雷贯耳。
早年之间,熊本是征西将军,高远是征东将军,彼此位置相同,份属同僚,但现在,高远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自己却算得上是落难了,前太尉周渊的境况更是不如自己,说是一个落魄老人也不为过,如今只能托庇在高远治下,这还是高远不念旧恶的缘故。
熊本没有想到。高远竟然会亲自来到大门口迎接自己与周渊两人,先前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与高远再次见面的场景,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他翻身下马。隔着马车车厢对里面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马车的车门立刻便被推开了。
隔着大门还有数十不远时。马车便停了下来,熊本搀扶着颤巍巍的周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这亦是一种态度,表明着周渊对高远完全臣服的态度。
"周太尉!"高远笑着迎了上去,抱拳一揖,又转向熊本,"熊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将军在东胡之事,高某不甚感佩。"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熊本连连摇头,"如果不是高都督力挽狂澜,如今我还是东胡人一阶下之囚呢!"
"非战之罪,当然敢提当年勇!"高远微笑着对他道:"高远甫到积石郡,便打扰二位了,本应当亲自前去太尉府上拜访,但公务实在繁忙,贺兰燕的身体又弱得很。不宜出行,实在是失礼了。"
"都督太客气了,都督驾临。周渊本应当前来拜访,只是怕扰了都督,这才不敢贸然前来,都督相召,自当前来。"
高远大笑着上前扶起了周渊的一只胳膊,"太尉,说起来我应当称呼您一声亲家翁,你现在可算是我的长辈呢,高远既来到大雁郡。关戚之间走动拜亡,何来打扰一说。不知太尉在大雁郡住得可还习惯?"
"好,很好!"周渊有个露出了笑容。"孙都护为我建的房屋不但大,而且宽敞,大雁湖畔,景色宜人,吾来此之后,每日绕湖散步,看日出日落,赏花开花谢,心情愉悦,这身体倒是比在汾州之时硬郎多了,这可真是托了都督的福了。"
"太尉住得习惯那就好。"高远微笑道:"请,我在内里置了些酒菜,说来我与太尉相识日久,却还从来没有在一起喝过一顿酒呢。"
"惭愧,惭愧!"周渊一语双关,高远一笑了之。
三人并肩往内走去。
"太尉没有将我那儿媳妇带来么?听孙晓说起过,今孙女虽然年幼,但长得是明眸皓齿,端端一个美人胎子啊!"
"小孙女倒也的确长得惹人怜爱,今儿个都督相召,担心都督有事相询,所以没有带来,都督即然垂问,下一次便专门带来让都督见一见。"
"好,好,未来的儿媳妇,自然是要见一见的。"高远大笑着。
大堂之中,早已备好了酒菜,高远伸手相请,要周渊坐在上席,周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就坐,"小老儿如今已是草民一个,托庇于都督治下,诚蒙都督不念旧恶,小老儿已是感念不尽,这太尉二字,都督以后切莫再提起了。"
"今日相见,不论官职地位,只序年齿,只念亲谊,太尉,哦,不,周先生年长,自当坐道首位,熊将军,您说是不是?"
"虽有长幼,但地位仍有高下,还请都督就坐,免得太尉与在下都不自在。"熊本道。"都督,您请。"
"既然这样,那就失敬了,坐,坐!"高远微笑着坐在了首位,周渊与熊本一左一右相陪。
苏拉与乌拉两人此时权充了倒酒奉菜的丫头,替三人杯子中斟满了酒,高远举杯,"这第一杯,自然是敬太尉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周渊赶紧举杯,"在都督治下,民生安乐,小老儿也是心情愉快,自然会努力活得更长久一些。"
三人大笑着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嘛,我要敬熊本将军,一来是敬熊本将军的为人,为了那些士兵兄弟,在东胡不肯归去,一呆就是数年,这忠义二字,将军是占定了,二来嘛,这一次如果没有熊本将军深明大义,率部来投,我军想要拿下宁远,击败阿伦岱,乌苏索坦,非得付出大代价不可,熊本将军与我征东府,可是大功一件。"
"不敢!"熊本举杯应道:"熊某只是尽军人本份。"
饮罢这杯酒,熊本站起来,从乌拉手中接过酒壶,亲自替高远与周渊二人倒满,放下酒壶,道:"也不瞒都督说,在下也知道,太尉与都督早前多有隙嫌,而如今见都督有如此胸怀,不仅是太尉感念万分,熊某也是敬佩有加,所以我也准备向都督讨一个庄子,就在太尉的庄子旁,不知可否?"
高远大笑:"熊将军想要一个庄子嘛,我可就不能答应了。"
熊本微微一愕。
"熊将军正当壮年,多年领军,经验丰富,说实话,我能熊将军可是垂涎久矣,虽然东胡将灭,但那只是征东府事来的开端呢,熊将军这就想要一个庄子养老,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高远微笑着端起酒杯,冲着熊本,"不知熊将军有意与高某一起纵马天下,会一会这天下豪强的意思么?"
熊本怔忡不语,半晌才道:"都督,燕国待我不薄。"
高远微笑道:"燕国如今已是夏虫,危如累卵,朝不保夕,说句老实话,平灭东胡之后,高某遣一大将,即可将蓟城收归我所,自然用不着劳动熊将军,我想与熊将军一齐马踏的是这天下,而不是区区燕国。太尉,你说是吗?"
周渊微笑不语,熊本慨然莫名,目光游移片刻,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既然如此,熊本敢不效力?秦赵楚雄霸天下久矣,以往熊某想会会天下英雄,亦是力有不逮,如今既有都督来领头,熊某自然也想试一试天下锋锐!"
"好,好!"高远大笑着:"这一杯酒,便是我欢迎熊本将军正式加盟我征东府。来,你我共饮一杯,周先生作陪可好?"
三人饮下这一杯,周渊开口道:"都督今日相召,必然有事相询,周某不才,却也不是无用之辈,这天下大势,倒也略知一二,如果是问东胡事,熊本在东胡呆了数年却也不是白呆的,这东胡的山水地理,亦是一清二楚。"
"正是有事相询!"高远点头道:"如今东胡虽然势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在我准备发兵讨伐之时,东胡却是突然纠集数万兵马,反击辽宁卫,如今我征东军在辽宁卫有些吃紧。"
"只要守住辽宁卫,则万事大吉!"周渊道:"东胡人打得主意,恐怕就是想要趁着征东军措手不防的时候,一举拿下辽宁卫,兵出盘山,威胁辽西腹地,迫使都督在宁远静远二地收兵罢战,所以,只要辽宁卫不失,些许兵马损失,并不用在意。"
"周先生此言,与我倒是不谋而合,如今索普在榆林聚集大量兵马,欲与我决战榆林,二位对此有何看法,我军欲胜,关键在何处呢?"
"熊本在东胡多年,对东胡要比我熟悉得多,熊本,你与都督好好说一说吧!"周渊看着熊本道。
熊本微微躬身,看着高远,道:"河套一役,东胡已经元气大伤,麾下精锐兵马损失泰半,索普聚兵榆林,其实亦是无奈之举,于东胡而言,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所以都督必然不能小觑对方的死拼之心,东胡三万宫卫军,驻老家一万,被都督上一战歼灭五千,这一次到榆林一万,首要提防的,倒是这宫卫军,驻扎在东胡老家的那一万宫卫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此参战,这可是一股决定性的力量,都督不得不防。"
高远微笑道:"那一万宫卫军,一时半刻来不了,我在他们老家下了一着暗旗,现在却是已经发动,那些宫卫军,现在恐怕是疲于奔命吧,除非索普不要他祖宗的陵寝了。"
听到这话,熊本不由大喜,"如果这一万宫卫军不能参战,不,只要他们不能及时赶来参战,那这一战,便好打多了,都督,这一次集结榆林的东胡军队,我倒是知之甚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