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见王上!”檀锋这是第二次跨进黑冰台,上一次还是秦武烈王召见他的时间,曾经进来过一次,时过境界,亦是物是人非。黑冰台内已经大变了样子,相比起以前秦武烈王在位时,这黑色的宫殿之内空空荡荡,现在这殿内倒是充实了起来,帷帐层层,奇珍异木,熏香软榻,一应俱全。
“起来吧檀锋,你是北方人,在南方一呆便这么久,可还呆得习惯?”嬴英,现在的秦威王看着面前的檀锋,微笑着道。
“微臣是带兵的,走到哪里,都能很快适应当地的环境,北方有北方的好,南方有南方的妙,各擅其场,就看个人如何对待他了!”檀锋道。
“说得好!”嬴英拍手笑道:”习惯就好,你是父王生前叮嘱一定要重用的人才,孤王不会忘了这一点。”
“先王上实在是太夸奖我了。”檀锋低头,谦逊地道。
“父王看重你,但檀锋,你也知道,你与周玉都是骤然之间在秦国一跃登天,以前父王在时,有父王的威望罩着,他自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但孤王这才刚刚上位,却是没有父王那种一言九鼎的能力,所以也便不能像父王那样能时刻关照你,这些天来,已经有不少人在朝会之上聒噪有关你们二人的事了。”嬴英道。
“王上费心了。臣必尽心竭力为大秦做事。”檀锋低声道。
“嗯,你明白这一点最好,如果你能为秦国立下大功,那自然也就没有人闲话了。现在我们与楚国基本上没有发生冲突的可能了,楚国首辅黄歇也派了使者秘密过来,与我们商讨一起对付汉国的事情,所以在秦楚边界,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屯集那么多的大军了,我准备把你调到韩地去驻扎,哪里现在驻扎着汉军的北方野战军集团,许原那个人你想必清楚,完全就是人战争狂人,虽然我们与汉国签定了和平协定,但那里的汉军的挑衅却无日不在发生,现在的守将应对不力,我希望你去那里,能够挽回一些局面。”
“臣下明白!”檀锋点头道。”大规模的战事与汉国暂时打不起来,但即便是小规模的交锋,我们也不能失了面子,不能让对手小瞧了我们大秦。”
“说得好!”嬴英欣慰地点点头,”这是其一,而其二,你也知道了,汉军这一次攻克康平城的手段委实太过于惊人了,如今在楚国,居然流传着这是上天对楚国的惩罚,说这是老天爷属意汉国高远,这才降下神罚,弄得楚国人心惶惶,黄歇焦头乱额。”
“真是荒谬,什么神罚?这不过是汉国又弄出了什么厉害的武器,王上您也知道,汉国在这些奇技淫巧之上一向是相当厉害的。这只不过是又一种武器而已。”
“不管是神罚也罢,还是一种厉害的武器也好,如果汉军拿它来对付我们,我们怎么应对?”嬴英问道。
檀锋沉默下来,半晌道:”现在我们无法应对。”
“那就对了,所以你去韩地之后,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搞清楚这件武器的来龙去脉,到底是如何制造的,如果汉国拥有如此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而我们没有,那以后的战争还怎么打,我们还怎么与他们竞争?”嬴英道:”本来我让黑冰台钟离去办这件事,不过黑冰台在汉国被打压的厉害,根本无法抬头,钟离告诉我说,你在离开燕国的时候,还隐藏下了一批燕翎卫的心腹,这些人你现在还能控制吗?”
“完全都在掌控之中。”檀锋道:”王上放心,臣一定会做好这件事情。”
“好,做好了这件事情,我便晋封你为候爷。在我们秦国,可不像高远的汉国,候爷只是一虚衔,在我们这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嬴英笑道。
“多谢王上,臣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
从王宫出来,檀康早已牵着马候在宫外,檀锋在咸阳的宅子并不大,也只住了他的母亲以及妻子廖廖数人和几个护卫而已。
大半年没有回咸阳,走在咸阳的街道之上,檀锋赫然发现,比起自己离开时的情景,现在的咸阳却要繁华得多了,街道两边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连街道两边也都摆满了摊子,各色物品堆满了店铺。
“战争结束了,果然一切都在好起来!”檀锋看着街道边一家布店,翻身下马,对檀康道:”走,好久没有回来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做也要尽尽孝心,去买点好布料带回家去给老夫人添几件新衣裳。还有留守在家里的那些侍卫,也都该添新衣了。”
“将军就是体恤下人!”檀康笑嘻嘻地道。
两人走进店铺,店老板却是一人伶俐人,虽然檀锋穿着便装,身上也没有特别的东西,但跟在檀锋身后的檀康,腰上却挎着佩刀,在咸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挎着刀到处乱走的,特别是在经历了大王子的叛乱之后。
“这位客官,里头请,里头请。”老板殷勤地迎了上来。
“老板,你这里货源很丰富啊,这许多花样,颜色,以前都不怎么常见啊?”檀锋笑吟吟地翻看着柜台之上的那一卷卷的布匹。
“那是,这些货啊,可都是从汉国过来的,客官运道好啊,这是昨天刚刚进来的一批新货,我今天整理好才摆上柜台呢!”老板道。
“汉国的货物?”檀锋眉头微皱。
“是啊,从汉国过来的,客官您还别说,这汉国的布啊,比起我们本国的更柔软,更结实,更漂亮,而且这花色繁多,颜色也纯正,比起我们国家的布匹,那是强得太多,现在咸阳城中,已经基本都不卖本国的布匹了。”老板在一边介绍道。
檀锋心中一跳,”这布匹着实不错,不过价钱也肯定不便宜吧,你们不卖本国布了,那普通老百姓如何消费得起这汉国进来的好布?”
“瞧客官您说的,您这是刚刚从外地回来吧?”
“我是从南方刚刚回来。”
“哦,那难怪客官不知道了,这布啊,比起我们原来卖的本国布匹还要便宜呢!”老板笑着道。
“什么?还要便宜?这怎么可能?”在一边的檀康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檀锋瞪了檀康一眼,”老板,这柜台上的布匹,每一样要一匹,送到西城横店子胡同檀府,檀康,付钱。”
“多谢客官惠顾!”一听说一样要一匹,老板顿时笑开了花,敢情还是一笔大生意啊。
走出这家布店,檀锋并没有上马离去,而是牵着马信步向前,走了一会儿,径直走进了一家杂货铺子。
“客官,要点什么?”店老板笑容可掬,”可有刚刚进来的汉货,又好又便宜。”
檀锋盯着杂货铺子一角的一袋盐,”老板,这盐不像是我们大秦自产的啊?”
“客官好眼力。现在咸阳谁还用本国的盐啊,您瞧瞧!”老板伸手捞起一把盐从指缝间漏下,”您瞧这雪花盐,多纯正,里头可是一点沙子也没有掺,但价格与我们以前的盐价都持平,这各汉盐一上市,咱们本国的盐在咸阳便是降了价也没有人要啊!现在咸阳已经买不到本国的盐了。”
檀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连盐这种东西也能让汉国进来,走出这家杂货铺子,檀康看到檀锋手中捏着的一包汉盐,”将军,您,您买盐做什么?”
“檀康,你先回家去告诉老夫人和夫人一声,就说我回来了,现在我要去首辅那里一趟。”檀锋沉声道。
范睢满脸笑容地接待了这位刚刚自南方归来的将领,如今朝廷之中对于檀锋周玉两名燕人却统带着秦国大军有很多异声,不过范睢倒不以为然,他本人也不是秦国土生土长的人,而对于檀锋与周玉两人的能力,他倒是十分认可。
“檀将军刚刚自宫中出来吧,我还以为您一定会回家休养几天才会来我这里做一些公务上的交接呢?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范睢道。”坐,请坐!”
檀锋将手里刚买来的汉盐放在了范睢的面前。
“怎么,檀将军这是要给我送礼?”范睢大笑着打开纸包,看着里面的雪花银,不由一愕,”檀将军,这是何意?”
“范相,我今天出宫之后,在街上随意逛了逛,所见所闻,触目惊心,我们的店铺之中充斥着汉人的货物,竟然连盐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东西,也让汉货垄断,别人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我不信范相也不懂!”
范睢笑了笑,伸手拨弄着一粒粒雪白的盐花:”这东西好不好?”
“好当然是好。”
“那你觉得这东西的价格是不是应当比我们自产的要高?”
“自然,可是他现在价格只是与我们的盐持平,这会将我们的盐赶得再无容身之地的。”檀锋道:”范相,这事儿可不小。”
范睢冷哼道:”既然这盐价一定会比我们的高,但他为什么却低了呢?却不说这本身的本成,单是这千里迢迢的运过来,就要多少运费?汉人赔本赚吆喝,你觉得他们能持久吗?这是在和谈协议之中谈好的事情,汉人这么做,恐怕就等着我们翻脸呢,一旦翻脸,他们就有了借口不是吗,我们却忍上一忍,我倒要看一看,汉人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