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震将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一些,他以为匈奴独立骑兵师只不过是想引着他大兜圈子,使他不能助主力部队进攻长平而已,岂料古丽根本是打着另外的算盘,先拖着四处奔跑,把你跑疲,跑累,跑得再也没有精神头的时候,回过头来,她就要来找你的麻烦了。连着拖着江震的骑兵部队在雪原之上跑了好几天之后,古丽成功地让秦兵感到了疲惫,也将他们前左右中四支骑兵之间的距离拉开到了一个时辰的奔马距离,当江震决定不再做这个无用功的时候,古丽决定反击了。
让古丽高兴的是,由于路超根本就没有去打晋阳城的意思,高远埋伏在晋阳城一侧的阿固怀恩部无所事事,便联系上了古丽,两支骑兵师决定合伙来干一票。
对于两支骑兵师,高远给出的命令只有四个字,伺机而动。
这等于是给了两支骑兵师自由行动的权利,眼见着大好良机在侧,古丽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就算江震这只肥羊有些肥得过了头,整只无论如何也吞不下,但狠狠地咬下一块血肉也是好的。
当年秦军骑兵在嬴英的率令之下,在大草原上追着匈奴王庭不放,最终将溃散的匈奴王庭一举歼灭,匈奴王一大家子除了古丽一个人,其余的尽殁于草原,当年的一幕一幕,古丽始终难以忘怀,如今有了打击秦军骑兵的机会,她怎么肯放过。
帽儿河上,仍然结着厚厚的冰层,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干涸的河床,积雪覆盖着高一块低一块的鹅卵石,呈现出一个个硕大的圆蛋状,古丽坐在一块扫清了积雪的石头上,正细心地用雪粉擦拭着自己的面具,将那些藏在细缝里的血垢也一点一点地清扫了出来,她的战马站在她的身侧。不时打着响鼻,伸出温热的舌头舔着古丽的脸庞,硕大的马头在古丽的身上摩挲着,擦一会面具。古丽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豆子喂到战马的嘴里,这是她作战时用的马匹,平时骑行赶路时却是骑着另外一匹马。
河床上,数千匈奴骑兵都在用积雪替自己的战马擦拭着身子,这样的天气。如果不时时让战马的血脉保持畅通,便极易让战马受到暗伤,一旦作战的时候发作出来,可不是好玩的,这是匈奴人在长期的冰天雪地之中作战摸索出来的经验,河床之上,不时传来士兵们的嘻闹之声,虽然大战在即,但却丝毫看不到紧张之处。
“古师长。”多吉大步走了过来,“去联系阿固怀恩的人回来了。”
“他怎么说?”古丽头也没抬。
“他当然是巴不得了。这些天他窝在晋阳城外,屁股都会被冻掉,也没有捞到啥,正着急上火呢,您把这样一份功劳送给他,他还不巴巴地赶过来吗?”多吉笑道。
“这么说来,他是同意了我的计划啦?”古丽将面具拿起来,对着天空看了又看,满意地点点头。
“他当然得同意,这里是古师长您的地盘。这些天也是您一直在逗弄着那江震,他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完全按照您的意思办。”
“那就好,这一次。我们便给那江震一个好看,追着姑奶奶我跑了这些天,接下来,咱们就得换个个,轮到我追他了。”单手一撑鞍,飞身上马。将面具戴好,缓缓向前驰去,多吉两个手指含在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正在河床之上替自己的爱马按摩的骑兵们,立刻俯身从地上拾起马鞍,套在了马背之上,整理行装,一个接着一个的跟了上来,不多时,一支庞大的骑兵便在古丽的身后汇成了一条长龙。
“留下一百人看守剩余的马匹,这一次,咱们只带作战马匹。”古丽道。
“已经安排好了。”多吉道。
“我们走,打狼去啦!”古丽的小鹿皮靴子轻轻一叩马腹,战马一声轻嘶,发蹄向前窜去。
蒋方林万万没有想到,一连被他们追了好几天,一直都像一只兔子一般乱窜的汉军骑兵,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来,看着从山坡之上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奔腾而来的汉军骑兵,看着他如同盛夏天上那密如繁星的火把,他只痛恨这世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太大意了,选择扎营的时候,选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在一个山坡的背风扎下了营盘,这样士兵也好,战马也好,不必迎着凛咧的北风度过一个夜晚,可是没有想到,正是这一片山坡让他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对手从山坡的另一面摸了上来,自己放在山坡顶上的哨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让对手摸掉了。
这几天的辛苦追击,士兵们都累坏了,特别是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季节里,从一开始的士气如虹,到现在的疲惫不堪,没有那个士兵还保存着旺盛的斗志。
大营几乎在一霎那之间就被击垮,呼啸而过的匈奴骑兵伴随着他无法听懂的古怪的吆喝声,将他的大营踏得粉碎,无数还没有配上鞍鞯的战马在营内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转,一个个士兵还没有醒过神来,便已经被一柄柄弯刀砍翻在地上。
“蒋将军,无法挽回了,快走吧。”身边的亲卫队长死命地拽着还想上去拼命的蒋方林,大变骤起,蒋方林只来得及聚集起自己的亲卫营,数千人的大营便已经被对手攻破,一顶顶帐蓬被点燃,一匹匹战马被赶走,一个个士兵被砍杀,蒋方林不由得大哭起来,“我怎么向大将军交待啊?”
“蒋将军,先要活着,才谈得上交待,再不走,我们就会被敌人合围了。”亲卫队长强行将蒋方林的战马圈转了马头,狠狠地在马股之上抽了一鞭子,战马驼着蒋方林一溜烟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蒋方林的这支骑兵多达五千,但在同样数目的古丽的攻击之下,连泡也没冒一个,便被击溃。
一举击散了蒋方林的这支队伍,古丽丝毫没有停留,更没有在意蒋方林的这支骑兵只是被她击溃,并不是被消灭,掉转马头,便向着另一个方向攻去。
在那个方向之上,有秦军的另一支骑兵,柯文率领的秦军骑兵右军。
这一次不是奇袭,而是强攻。当古丽攻击蒋方林,将蒋方林的左军骑兵打垮的时候,离蒋方林最近的柯文已经得到了消息,大惊之下立即尽起麾下四千骑兵来援,双方在半道相遇,立时便厮杀到了一起,上万骑兵在雪原之上绞杀成一团。
江震得以柯文送来的情报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听到蒋方林已经溃败,柯文正在与敌厮杀,江震亦是大惊失色,如果蒋方林溃败的话,那以柯文一己之力,是很难与更擅骑兵作战的匈奴骑兵师相抗衡的。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即召集了中军的所有骑兵,风驰电挚一般地向着柯文所在的方向驰去。
蒋方林的五千骑兵已溃散了,但是如果柯文缠住了对手,等到自己赶到,仍然有很大的希望将这支神出鬼没的匈奴骑兵师给灭掉,只要达成了这个目标,蒋方林的失败也是可以接受的。
数千人的骑兵几乎是人手一支火把,在雪原之上,汇成一条火龙,马蹄踏处,积雪卷起,雪粉飞舞,将这支前进的队伍完全淹没在一片朦胧之中。
黑夜之中,阿固怀恩手里握着一团雪粉,正在拼命地替他的战马擦着身子,边擦边嘀咕道,“古丽这个婆娘,要是江震不上当,老子这一夜可就白蹲了,到时候她吃光了肉,我连汤也没得喝,那才亏大发了。”
“但是江震如果真动了,那这一战的头功可就是我们的了。”身边的高车嘿嘿笑着,“半渡而击,事先设下套子,这样的仗,我喜欢。”
“没出息的东西,说得咱们好像只会捡便宜似的,要说这攻坚战就应当让我们来,东胡男儿的本事,岂是那些匈奴人能比的。”一边的木骨闾不屑地看了一眼高车。
“我操你娘,木骨闾,你嘴里就不能吐出句人话吗?”高车大怒。
“我娘骨头都成灰了,你要操,请去阎罗王哪里!”木骨闾冷笑。
高车被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气哼哼地手握着刀柄,刀刃在刀鞘里撞得哗啦啦响。
“有种就拔出来先干一场,我保证将你打倒之后还能去割了江震的人头。”木骨闾阴笑道。
高车一口气顿时闷了回去,木骨闾比他年轻了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真要打起来,他的确不是对手。
“够了,他们来了。”阿固怀恩已经习惯了这两个副手之间的不和,不过只要在战场之上两人能密切配合,私下里两人再相恶,他也懒得管。这两个家伙从根子上就对不起来,互相之间不冷嘲热讽几句,那才不正常。
阿固怀恩扔了手里的雪团,翻身上马,随着他的动作,身后无数人齐唰唰地上了战马,一阵弯刀出鞘的摩擦之声。
看着愈来愈接近的火龙,阿固怀恩咧开大嘴笑了起来,“硬是要得,他们要撞上去了,先让他们的前锋来个狗吃屎。十,九,八……。”
随着阿固怀恩数到一的时候,高速奔驰的火龙骤然之间似乎撞到了一堵墙上,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出击!”阿固怀因振刀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