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来自军部的这个传令参谋,此刻,这位传令参谋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活脱脱便是一个泥猴儿,当然,梅华也好不到那里去,连绵的阴雨季节让行军变得异常艰难,特别是像青年近卫军这种全副武装,重装武器特别多的部队,此刻,无数的骡马正在泥地之中一步一步向前碍着。
参谋满脸涨红,因为这一次的传令对他而言真是一趟艰难的差事,前半部分是命令梅华必须按时抵达目的地的命令,可后半头,却是杨大傻对梅华的破口大骂,杨大傻勒令参谋必须一字不差的原样转达,否则就让他去当伙夫。
这对于蓟城军事大学参谋系毕业的高材生当然无法接受,于是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位梅师长背景惊人,本身亦是战功赫赫,但他仍然红着脸,目光闪烁,一字不差地转达了杨大傻对梅华的愤怒。
“就这些?”梅华板着的面无表情的脸,让这位传令参谋有些胆寒。
“就……就这些!”参谋结结巴巴地道。
“好,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告诉军长,我师必然会按时抵达目的地。”梅华一字一顿地道,看着参谋敬礼转身欲走,他突然喝道:“站住。”
参谋回过头来,心想接下来恐怕是劈面给自己一个耳光了。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梅华脸上居然露出了笑意:“你回去转告军长,他想操我的娘是吧,我娘在蓟城呢,还有两个小姨娘,他要有种不怕被撕碎了就去,他不去我还瞧不起他呢!哈哈哈,一字不差转告军长,否则我有本事让你去当伙夫,哈哈,别以为你在军参谋部我就拿你没办法。”
参谋呆在当地。欲哭无泪,这两人的确不愧是师徒,连威胁人的法子都是一模一样。丢下这句话,梅华不再理会参谋。转身大踏步而去,走到一辆拖着弹药的马车前,一伸手,从马车上扛起了一箱弹药,怒吼道:“师部所有人员。跟着老子,扛上弹药补给,向前。”
转眼之间,驻扎在这里的师部所有人员,包括警卫,参谋,军医,护士,甚至于伙夫,都以极快的速度收拾起了这里的东西。空着手的人无声的跟着他们的师长,走到马车前,一人扛起一件物事,踩着没过脚踝的稀泥,向前行军。
杨大傻在听到参谋的回报之后,先是楞了一下,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个龟儿子的,现在学会顶嘴了。”想了想,又道:“他还真说得没错,老子的确不敢去打操他的老娘。他老子会把我撕成碎片的,狗日的,想想还真觉得惹不起啊,不过老子惹不起你老子。你老子总是能收拾的,回头瞧我怎么收拾你这个龟孙儿。”
打开地图,盯着梅华前进的线路,戏谑的心情渐去,沉重却再一次浮上心头,梅华的第三师必须要在指定的时间内赶到武关。截断楚军的退路,屈完是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将,与汉军有过多年的作战经验,要是让他嗅出味儿来,可就麻烦了。
这一次与秦人联手聚歼屈完二十万大军,可这个盟友却是极其不牢靠的,只有逼着他们去打,方有成功的希望。拿了武关,屈完无路可退,除了与秦军硬拼之外,并没有其它再多的出路走,当然,他也会拼死地攻击武关,不过哼哼,由汉军把守的武关,岂是你想拿下就拿下的。
为了让梅华及时地赶到武关,全军集结了几乎所有的骡马给了第三师,为的就是让他们加快速度,他们不仅要拿下武关,还要守住武关,等待后续部队的抵达,这是一项艰苦的任务,明白作战任务之后的杨大傻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梅华,别看这家伙出身富贵之家,现在梅氏更是大汉一等一的大家族,但梅华作战,硬是一把好手,无论攻防,在第一军中都是顶呱呱的不作第二人想。而且这家伙骨子里有一种桀骜不驯,想起当年这小子单人独骑,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为战友复仇的经历,杨大傻嘴角就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任务交给这小子,应当不会有错,就算千难万难,这家伙也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龙斌光着膀子扛着由油布包裹着的一桶火药大步向前走着,任由雨水浇在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他也裹在了火药桶上,自己身上淋湿了不要紧,这要是火药桶的油布没有裹紧,让雨水渗进去那就会出大麻烦。走一段路,他便会停下来,大声的对麾下的士兵们鼓着劲,作为梅华麾下头号猛将,第一团是整个师的先锋。最前方的部队,脚下的路还算完整,但经过无数人的踩踏之后,路已经不成其为路了,后面跟前的部队将更加艰难,龙斌深知此战的重要性,因为刚刚师长梅华已经派了人来,不但传达了军长的命令,更是将军长骂人的话都原样转达了,不过这一次被骂的对象换成了自己。
雨天,阴沉的天气让他有些无法判断准具体的时间,师长给自己的命令是在天黑之时抵达武关并立即展开攻击,武关是攻秦楚军的大后方,留守的楚军近万人,装备也不差,那里武器军械应有尽有,武关亦是险关,自己唯一能持仗的,便是突然性。
“这雨,对我们来说,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啊!”龙斌喃喃地道。这一仗肯定不好打,武关的敌人深知丢掉武关的厉害,但再厉害有当年那一战厉害吗?他想起了师长还只是营长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一个连长,还有最好的伙伴吉祥,吉祥就是那一仗打没了的。那家伙机灵,勇敢,如果能活到现在,至少也是一个团长了。
那一仗,整个营活下来的,不到五分之一,那是自己记忆之中最惨烈的一战,自那以后,好像大汉军队,就再也没有碰到如此艰难的战役了。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着十数个士兵正喊着号子推着的一辆牛车,那牛脊背前耸,四蹄蹬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马车的轮子正从污泥之中艰难地爬了出来,那车上,装载的便是攻城利器,火炮。虽然不是海军舰船之上装载的那种重炮,但每一门也都有一千余斤,一辆马车之上驼着两门,即便是天气好,在这样的道路状况之下,只怕也会将地面压出深深的车辙,何况是在这样的条件之下。
吉祥看着自己的炮,想到刚刚配备之时,验炮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儿,当真是让自己着实惊艳了一把。有了这玩意儿,什么城池都不再是攻城者的难关了,什么五倍围之,十倍攻之的古训都成了废话。如果是海军装备的那种重炮,说不定一炮下去,便能将城墙轰个对穿吧。
连续的行军,让士兵疲累到了极点,龙斌便亲眼看到有的士兵边走边打着瞌睡,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就这样卧在泥地之里,呼呼大睡起来。而对于他来说,比士兵们的疲累有过之而无不及,士兵们只管赶路,他还要照顾着全团向前。
三千多人的战斗部队,再加上工兵以及运送辎重的辅兵,差不多五千人呢,那个环节出了漏子都会成为大问题。所幸的是,团部参谋们倒都是独挡一面的好手,极大地减轻了自己的压力,自己所做的,只是盯着各部门执行罢了。
耳朵里传来一阵快板的声响,龙斌抬头,看着在路边上的一块高地之上,几个女兵正在雨中打着快板,在那里又说又唱。
我竹板在手沉甸甸
打起竹板心里甜
今的别的先不表
且表一表咱们近卫军
……
看着那些卖力表演的文工团的女队员们,龙斌只觉得精神一振,说实话,对于这个团体,龙斌以前是不以为然的。文工团的编制始创于当年的平灭东胡之战,有三王妃宁馨首倡,听说当年她们所唱作的词曲,皆是大王亲手所做,不过这样一些长得漂亮的女兵在皆是大老爷们的军队之中,也让军队主官们觉得甚是麻烦,后事随着各部长官们的不热心甚至是抵制,文工团这个编制在其它部队渐渐消失,不过在青年近卫军之中,却仍然保存了下来,这是因为青年近卫军长期驻扎于蓟城周边,等于便是在王上的眼皮子底下,这要是公然取谛了,岂不是太不给三王妃面子了。不过今天,龙斌却觉得这文工团简直是太妙了,这些女兵们此刻身上的衣服被雨淋透湿,女性曼妙的身躯在精心裁剪下的军服之下显露无遗,但凡经过这里的士兵,无不是精神一振,那眼神儿,如喷火一般,倒是让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激起了一些斗志,没有那个雄性动物愿意在女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软弱,至少龙斌看到,走过文工团表演的地方的士兵们,那精神头儿可是旺了不少。
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回去之后跟师长说一说,多编一点词,以后这样的情况说不定还会有呀。
想着这些事情,路途倒也不显得那么困难了。
天擦黑之际,龙斌派出的前哨在他无比的期盼之中回来了,他们距离武关,只有不到十里路了,谢天谢地,这场该死的大雨让他们举步维艰,却也让武关的敌人放松了警惕,连斥候也没有派出一个来。
你们死定了!龙斌乐开了花。
“全体部队,休息半个时辰。”他下达着命令,“禁止喧哗,禁止烟火。”
其实他不用说后面两条,因为休息半个时辰的命令刚一下达,所有的士兵几乎全都或坐或卧,丝毫不顾地上的泥泞,立时便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