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卡纳维拉尔角发射场。
主控室里,NASA的科学家们看着带铁十字标记的航天飞机和带星条旗的燃料箱、助推火箭,表情都相当的复杂。
“我从没想过我们竟然会发射德国的航天器。”总工杰弗里·兰蒂斯代表所有人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他看了眼处于同一个控制室的德国科学家们,发现对方也在用混合着戒备和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这边。
杰弗里开始寻思,要不要在发射结束后,去找对方喝个茶什么的,他记得对面会说英语的人不少,虽然口音有点重,不过在杰弗里听来和英国人说英式英语没什么区别,反正能听懂就是了。
杰弗里想要寻找一个表面面善的德国人作为邀请对象,这时候他旁边的老友捅了捅他的腰,小声说:“别看了,你这样说不定会被德国人的谍报机关盯上,他们可厉害了,会把你抓去拷问一番,然后送到那臭名昭著的马杜克机关做人体实验的。”
这些年在西方的宣传中,马杜克机关已经被塑造成了可怕的魔窟,据说有些妈妈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都会威胁说“再不听话就把你送进马杜克机关”,立刻就会凑效。
杰弗里没有回话,而是将注意力转回到发射准备上。
不过实际上作为总工他在最后的检查阶段能做的事情并不多,真要他这总工拿主意了,那说明发射遇到了大问题。
所以杰弗里还是宁愿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看着部下们忙碌,这至少说明火箭一切正常。
其实杰弗里挺担心这次发射能否成功来着,因为航天飞机是德国制造,助推火箭和燃料箱组建却是美国的产品,虽然之前两国进行了大量的交流工作,以解决两国在计算机系统得各方面的兼容性的问题,但杰弗里不觉得现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在NASA,有个著名的法则:如果一件事情它有可能发生问题,那么它就必然会发生问题。NASA其实在用这个说法鞭策自己的科学家和工程师,要将一切问题杜绝在“可能性”阶段,不过现在这种说法已经成为一种奇怪的信仰。
现在杰弗里就在这种信仰的影响下,无比的担心火箭的问题。
这次发射,将会把巴比伦计划八分之一的缆绳送上太空,如果发射失败了,美国和德国估计要用五个月的时间再生产同样的缆绳,而航天飞机和航天员的损失可能要用更长的时间来弥补,更重要的是,整个飞行计划时间表都要进行调整,麻烦事简直一箩筐。
杰弗里希望发射成功,这不但是为了减少自己这总工的麻烦事。
作为一个航天科学家,杰弗里非常希望看见巴比伦的建成,那东西对人类航天事业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无比的清楚。不过似乎有很多人不希望巴比伦塔建成,德国人之所以把航天飞机的发射转到卡纳维拉尔角来,就是因为德国国内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对巴比伦塔的建设非常的反感,过激的破坏行动都发生了好几起了。
尤其是在美国加入计划,整个巴比伦塔的建设加速的现在,袭击的密度骤然增加,一度达到一月一次的程度。
后来德国军方和秘密警察宣布全国戒严大搜捕,强行关闭了许多教会,逮捕了大量相关人士,这才将局面稳定下来。但林有德已经下令将关键的科研项目向不信基督的新明转移,已经有好几批专家自愿离开越来越危险的德国本土,取道波斯湾前往新明了。
如果不是新明的火箭发射场条件不如卡纳维拉尔角,也许航天飞机的发射计划也会一并转到新明去进行。
杰弗里回想着这些,不由得叹气。
人类当中总是有那么一部分人,愚昧无知,还深信自己是正确的,这些人毫无疑问阻碍着人类的进步,但是基于人道主义的原则,又不能对这些人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杰弗里其实很矛盾,他一方面挺不爽那些基督教极端主义者,另一方面,又对采取强硬手段的德国政府不满,认为他们肯定错抓了许多无辜的人。
杰弗里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而且偶尔他也会产生德国政府干得好的想法,但是——科学家的善良或者说软弱还是束缚着他。
这时候扩音器里传来调度员的声音:“发射前一分钟准备。”
杰弗里深吸一口气,再过一分钟,就该验证自己和德国同僚们过去半年的工作的成果了,如果失败了,那些基督教极端原教旨主义者肯定会高声宣称这是来自上帝的天罚吧。杰弗里发自内心的期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
这时候德国人那边传来口令声,紧接着那些身披白大褂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全部起立,那仿佛军人一般的做派把杰弗里下了一跳。
紧接着德国人开始以整齐划一的动作跺右脚,同时高声用德语齐唱歌曲。杰弗里当然听不懂那是什么歌,不过歌曲的旋律他有印象,他凝神回想着,在德国人第一次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是林有德写给他的航空航天科学家们的歌曲,好像叫做《祖国不会忘记》。
杰弗里记得它的歌词里似乎有“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默默奉献的就是我”这样的句子,老实说,杰弗里第一次看到歌词的时候还有点触动,只是当时唱德国歌会被非美委员会盯上,说不定杰弗里从此就要和NASA说再见了。
这一次,杰弗里一边看着主屏幕上越飞越高的航天飞机,一边跟着旋律哼哼起来。
他的感受就和记忆中第一次听到这歌时一样。
林有德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就算他只以音乐家的身份闻名于世,也足够留名青史了吧。
一曲结束后,德国人都坐下来,气氛十分的轻松。
杰弗里也终于打定了主意,待会要去找德国人的总工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