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193年)六月初,河内郡大雨连下二十余昼夜,朝歌(今河南淇县)以东泛滥成灾,“漂没民居”。黑山军渠帅于毒回军鹿肠山老虎岭大本营,却不料袁绍亲率数万复仇大军,冒着狂风大雨,克服艰难行军,从魏郡迅速西进占领朝歌,兵分五路堵住各个山口,并派兵从苍岩谷口绕至西大岭截断于毒军退路,最后从各个山谷口向盘踞于老虎岭的于毒军发动总攻。
于毒困兽犹斗,袁军矢志复仇,苍岩谷血雨齐飞,老虎岭喋血五步。
当是时,张燕大军分出一部前往朝歌救援,但遭到冀州军阻击,双方发生激战,无力驰援。于毒被围,率部众左冲左突,奋力拼杀,激战五昼夜,血溅老虎岭。袁军忍辱含垢,披肝沥胆,为的就是手刃涂毒邺城元凶恶贼。鹿肠山之战,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根本无需动员,将士用命,不,是拼命!人道是哀兵必胜,其实真正必胜的,是复仇之军。
最终,于毒被文丑枭首,黑山军被杀者万余人,余部投降,整个老虎岭如血洗过一般。大战结束,云收雨歇,阳光普照,远远看去,老虎岭群山,犹如一个一个血馒头……
随后,袁军气势如虹,数路齐出,横扫黑山军各头目、攻破坞壁,短短半个月,擒杀诸酋帅,如郭大贤、于氐根、左髭丈八、平汉、大计、掾哉、白雀、五鹿、李大目……等等。只有少数头目如刘石、青牛角、左校等人侥幸逃脱。一时之间,袁氏如魔王降临,成黑山克星。
六月下旬,袁绍获悉常山有变,当即留下长子袁谭率一支偏师,留下继续清剿黑山余孽,自己亲率主力,北上迎战黑山军主帅张燕。
袁军步卒三万、骑兵三千。对决黑山联军步卒五万、骑兵八千。这是一场决定冀州谁属的空前决战。
七月初,常山国真定城,城头已插满黑山军那飞扬张狂的赤色大旗。此时的真定,还不是后世那个大城邑,而只是一个小小县城。常山国的郡治,在南面百里外的元氏而非真定。
此时张燕的黑山军、壹寿的冀州军、耿祉的度辽营、四营屠各与雁门乌丸的骑兵,全部分布于真定、九门、耿乡三角地带,形成一个互为犄角的稳固支点。其中耿乡为三角最突出尖锐,其锋芒,正对准七十里外、漳水之畔的巨鹿郡下曲阳(今河北晋县)。
而下曲阳与河对岸的昔阳亭,也集结了袁氏近四万大军,两城互为守望,即将在一马平川的冀中平原,与黑山联军展开激烈碰撞。
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距离袁军驻地昔阳亭与黑山军驻地九门县不足百里外的毋极,正悄然驶入三艘槛舸,进入滹沱河支流滋水。滋水发源于常山国西北太行支脉牛饮山白陉谷,蜿蜒而下,绕毋极城南垣而过,奔流东下,在昔阳亭北汇入滹沱河。
此刻,三艘槛舸的中间那艘槛舸二层船舱之内,马悍与部下精英济济一堂:赵云、太史慈、夏侯兰、管亥、周仓、裴元绍……呃,还有一个赵英姿。
看到赵云这个侄女,马悍就有些头疼。自那晚南庄之役后,这女孩的一双明眸就整天盯梢自个,不是以目光牢牢粘住魔瞳弓,就是不时当着马悍与她叔叔面前老提什么“夜林箭”,让叔叔教她,弄得赵云头大不已。每当此时,赵云就把脸扭过来,望向马悍,以目询问,而马悍则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虽然赵云并不知道马悍为什么会无能为力,但至少明白一点,这“夜林箭”之技,要么就是侄女条件不够,要么就是人家有什么原因不便传授。想想也是,这样的绝技,哪有随随便便教人的?
磨不到技术,甚至连那把奇异的怪弓都没机会把玩,赵英姿显然很不爽。得知叔叔要随这个箭术强悍的家伙打击黑山联军,坚决要求跟来。最初赵云以她肩伤未愈为由,加以拒绝,但等马悍的三艘槛舸载一百五十狼牙飞骑到来时,时间已过了将近一月,赵英姿的肩伤早好了。这一下,赵云可没借口了。
南庄之役,尽歼休屠胡八十四人,一个都没跑,夺得近百匹马,还有可装备百人的弓矢刀斧,直接解决了抱犊寨与九宫坞的义勇有兵无马的窘境。经过整编,抱犊寨精选出三十骑擅驰射及骑战的好手,而九宫坞联合青塘坞挑选出六十精壮义勇骑士,一下又得百骑。马悍将这近百骑分两队,赵云、夏侯兰自领一队,周仓、裴元绍领另一队。
这支骑兵马骠弓劲,看上去很有几分精锐的样子,但马悍却是知道,他们缺少骑战合击训练,单个战力或许可以,配合作战肯定不行,根本发挥不出集群战斗优势,只能作为辅助力量使用。
失踪了一支百人队,休屠人却没能再派军队一探究竟,因为张燕发动了真定之战,休屠人再顾不上一个小小山村了。等真定打下来后,袁绍大军已然北上,就更顾不上一支小队的失踪事件。
马悍一一为太史慈介绍在座新加入的诸将后,宣布合议开始,诸君可畅所欲言,说说对目前形势的看法。
管亥自从诚心归服之后,心胸已然放开,在马悍面前,也恢复了往昔的豪爽之态,首先抛出闷在心里很久的一个疑问:“城守既然要与袁氏联手,为何我们不先与下曲阳袁军联系,反而先跑到这中山来?”
马悍目光从周仓、裴元绍脸上扫过,笑道:“两位能为管生德解惑吗?”
周、裴二人互望一眼,隔着裹头搔头皮,嘿嘿道:“咱就是城守手里的箭矢,指哪打哪,听令行事就是。嘿嘿……”
太史慈摇头笑道:“城守此时不与袁氏联系,想来是担心谈不到一个好价钱,只有找机会先打一场,让袁军见识到我军之威,届时,就可以开个好价码了。”
马悍大笑:“知我者,子义也。”
太史慈与马悍共事大半年,以他灵活机变的心性,多少能对这个主公有所了解,知道这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他们要帮袁绍,自然不可能白忙活,不但要利益,而且还要利益最大化。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让袁绍看到他们这支骑兵的犀利,这,需要等待时机。
“我们要等待时机,毋极这个地方就是很好的潜伏点,水岸、码头,周围芦苇绵密,可以很好地遮蔽我们的船只。”马悍手指向东、南分别一指,“东面距离昔阳亭袁军不足百里,南面距黑山联军驻守的九门只有三十余里,一旦出击,片刻即至,杀敌措手不及。”
赵云恨恨磨牙:“这帮胡奴恶贼,屠不了真定,就改为抢掠九门,城内已半数破家……休屠人、乌丸人,我饶不了他们!”
一说起这个,赵英姿眼圈也是发红,银牙暗咬,他们从真定一路过来,没少看到九门周边的村庄被烧成白地,满地尸首,血腥与硝烟呛鼻。由于黑山首领张燕是真定人氏,所以严禁手下及休屠各胡、乌丸人祸害真定。结果这些抢掠成性的胡奴就要求改驻于九门,然后,九门县就遭殃了……
夏侯兰自告奋勇:“九门一带的地形我熟,明日请让我带侦骑前去侦察。”
裴元绍自不甘落后,拍着胸脯嘭嘭响:“这片地儿我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而且我水性也好,让我来!”
就在众将纷纷请缨之时,门外守卫来报:“禀报城守,甄府派人求见。”
甄府?毋极大姓甄氏?舱内众人一下迷糊了,甄氏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他们怎么会找上门的?
马悍却是会心一笑,只有他心里最清楚,眼下三艘槛舸,所停靠的码头,就是甄氏的产业。而他之所以能让码头行主恭敬相迎,安然停泊,所凭借的,就是当日那甄氏幼女送给他的那块刻着“甄”字的玉佩。这个甄氏信物出现于毋极,甄氏族人岂有不知晓之理,故此有请,自是意料中事。
其实就算甄氏不理会,马悍也要登门,毕竟他们要想好好在这片地儿潜伏待机,就不能不与本地豪强打交道,以争取对方支持,至少也是中立。否则一旦行踪泄露,被黑山军知晓,搞不好满船骑兵就得被包饺子。
马悍先询问夏侯兰这甄氏的情况,尤其是甄氏家主的情况等等,然后一再叮嘱周仓与裴元绍约束其手下,尽量不要露面,上回他们这哥俩差点打劫了甄氏三女,还杀了人家不少护卫扈从,一旦被甄府发现,有他们的排头吃。更糟的是,还会连累自个——上回你不是英雄救美么,怎么一转眼工夫,打劫者与救人者就扎到一块去了?演啥双簧啊!太老套了吧!
以马悍与周仓、裴元绍等人眼下的情形,还真是说不清楚了。
所以马悍只带了夏侯兰一块去,而且,首次摘下弓箭,只带礼物与笑脸登门。
嗯,毋极甄氏么?且看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