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授首,乱兵自溃,纵有少数负隅顽抗,被白狼悍骑结阵一冲即垮。随后,马悍与吕岱分工合作:马悍率白狼悍骑奔袭笮融设在淮水南岸的大本营;吕岱则竖旗召集被打散的原淮阴守卒,分发武器,搜杀乱兵,同时组织百姓救火抢险,恢复淮阴城秩序。
下邳军大营中原有军兵数百留守,加上众多抢掠够了,心满意足,回营享受的士兵,加起来近千人马。敌军兵马虽多,但毫无防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很大。
只可惜白狼悍骑陆陆续续冲杀近一个时辰,已经很疲惫了,要知具装重甲骑兵的特点就是冲击力猛、杀伤力强、破坏力大,威慑力足。但是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顶不住,你就死,顶住了,他就跪。
重骑兵对人与马的体力消耗极为惊人,放到战场上,能否冲杀三个来回都是问题,还不如“三板斧”。白狼悍骑的重骑兵在这燃烧的淮阴城里,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厮杀如此之长时间,大伙体力早已透支,当他们得到休整的命令后,把铠甲束带一解,个个如同从水里捞取出来一般。
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马悍不会拿自家宝贵的重骑兵去冒这种无谓之险。对于这种失去主将与指挥的乱兵,以智取加威压,比强攻效果更好。
马悍先派出传令兵,召船队前来汇合。随后马悍率三十疲惫的白狼悍骑战士登船,替换留守船上的二十名白狼悍骑战士。同时令五十名楼船士与二十掉卒骑上战马,组成一支看上去挺有视觉冲击力的骑兵编队。
这支骑兵编队当然不是用来战斗的,而是用来吓人的。否则除了白狼悍骑战士,其余只算是勉强骑得稳马的水兵,不用打自个就掉下来了,纯属送菜。
马悍再在楼船与两艘槛舸上做了一番安排,之后率船队走水路,周仓率骑兵编队走陆路,水陆并举,如同两支利箭。射向下邳军大营。
此刻下邳军大营里已有逃出城的乱兵带来淮阴城变的消息,但具体怎么回事,却众说纷纭。一会说是淮阴守军反击,一会说是有一支外来凶悍骑兵介入。而更令乱兵人心惶惶的是,有一个可怕的传言,居然说国相死了!
留守大营的是笮融的心腹,一个叫左元的别部司马。他是怎都不会相信,凭淮阴城那些没打过仗、没见过血的软脚虾兵,能重新组织起来抵抗就了不得了。想伤害国相,做梦呢!
只是流言越来越令人不安,左元为此甚至杀了几个溃兵,并打算抗命一回。在没有国相的传令之下,亲率一军前往淮阴探个究竟。
但是,不劳左元出动了,他的国相“亲自”来看他。并向他展示实情。
大营辕门之外,周仓正手持一根长达三丈的粗毛竹杆,顶端挂着笮融的六阳魁首。用他那高分贝的大嗓门冲大营吼叫:“小崽子们,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你们的国相,已成为我白狼悍骑的刀下之鬼!识相的、想要命的,全给爷放下兵器,爬出来受降!”
大营里的乱兵看了,无不惊叫纷纷。
“果然是国相!”
“国相被杀了!”
“完了完了,快带着抢来的财物与女人跑吧。”
“你傻了啊?还带什么女人?没玩够是不?赶紧拣值钱的财物跑啊……”
这就是笮融的下邳兵,被曹操那不过二流的青州兵吓得望风而逃的末流兵,事实上比广陵兵强不了多少同级兵。如果不是有心攻无备,太守被杀,群龙无首,下邳兵未必能如此轻易击溃广陵兵。
而眼下情况完全掉转过来,轮到下邳兵被有心攻无备,头领被杀,滴血的脑袋还悬挂在辕门外。很自然的,之前广陵兵的反应,也如实表现在他们的身上。
站在哨楼上的左元面色铁青,他看得真切,那的确是国相的首级。现在,他要面临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究竟是以为国相报仇的名义聚兵攻敌,以保住这堆积如山的财物,还是舍财保命,弃兵而逃?
对手不过百骑,但谁知还有没有伏兵?左元可不会认为仅凭区区百骑,就能干掉国相——当然更是打死都不相信三十二骑枭其首的事实。
而大营外那黑汉正高挑国相首级,用打雷一样的声音恫吓劝降,声称只给半个时辰考虑,过时不应,大军必踏平营寨。
不少下邳兵已悄悄回帐篷里收拾财物,方才饱掠一番,囊中多金,正想找个繁华之地好生享受,谁愿为了一个已死硬且素无恩义的上司去拼死拼活?
别说普通军卒了,就算是左元这个笮融的心腹,也没有半点要为故主报仇之心——在如此庞大的财富面前,什么恩义一文不值。
正当左元左右为难,难以取舍时,突然听到身旁的亲卫颤抖的声音:“司马……看……那是……”
白狼猎头旗、赤瞳,高高飘扬在三艘巨船顶层之上,船上只有几个操帆的船工,几乎看不到人——不对,就在那狼头大旗之下,一个全身披甲的武将,卓然傲立于旗下,双手抱臂,冷冷朝大营这边望来。
尽管隔着老远,但自左元以下,无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左元目光死死盯住那楼船与槛舸——没有人,真的没看到一个士兵。但是,随着船只越来越近,各舱飞庐的窗格内不时闪动着点点寒芒与片片亮光,这种内藏杀机,却足以令人的心沉到底……
楼船尚未停靠稳,下邳军大营已出现第一批逃兵,很快又有第二批、第三批……最后整个军营大乱。无数背负大大小小包裹的乱兵,自个破坏自家营栅,蜂拥而逃。
人叫马嘶,牛骡长哞,更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分赃不均你争我夺吵闹声,甚至还有兵刃格击火拼声……
周仓与白狼悍骑及楼船士们都看呆了。半晌,不知哪个硬着头皮充当骑兵的楼船士喃喃道:“这算他娘的什么兵?先前还把咱唬得不轻……早知道是这样的渣兵,给咱一把刀就够了……”
马悍未损一兵一卒,下邳军营。入手。
……
马悍并不急于奔赴彭城,有的是人比他更着急,陶谦、刘备、曹豹、糜氏兄弟等等。马悍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处理因广陵突变而意外入手的巨大利益。
笮融一通好杀,将广陵郡府上至太守,下至吏曹,几乎杀了个干净,到头来却便宜了马悍。眼下淮阴城可以说完全落入马悍手里,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就地募兵,四下出击,将广陵全郡纳入手中。
这个想法颇为诱人,但马悍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据有这块飞地的念头。建立有分基地有利有弊,就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广陵距离辽西实在太远,光是走一趟就要两个月。若是占据此郡,基本上就是属于自生自灭的失控状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白狼城都无法支援。而且以马悍目下的身份,也没有资格任命太守。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派驻一别部司马在此,能派谁呢?这个人必须足够忠心,又有能力,白狼城符合条件的只有三个人,赵云、太史慈、田豫。无论那个马悍都舍不得——要知道他们将来要面对的对手,可是刘备!面对刘关张这样的超强组合,这三人还真干不过。万一有什么闪失,哭都来不及。
权衡利弊后,马悍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广陵这块有可能噎死人的肥肉,带着已到手的财富,返回辽西。
四月十七,马悍在吕岱的协肋下,征召到三百斛以上的大中型船只三十余艘,将笮融从下邳所携数百车财物尽数装运上船。而笮融在淮阴所掠财物,则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吕岱分发安民,留做重建善后之用,一半则是马悍的战利品,同样装船运送辽西。
淮阴百姓经此一劫,家破人亡者众,几乎家家举幡,户户祭奠,满城素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性命犹在,家园犹在,一切犹可重来。
经此一役,马悍这“万家生佛”之名,算是彻底坐实了。许多广陵、下邳、东海一带的百姓,都不约而同撤下神龛的佛像,改供奉马悍的牌位。后来有人感觉供牌位有点不敬,灵机一动,便请人画了一幅将军像,长须飘飘,神情威严,颇似后世之赵公明模样,注上马悍之名供奉之。结果此法被越来越多人仿效,不独徐州,更流传到司隶、青、兖、荆诸州之地,最后竟成神祗。
而在兴平元年四月间的马悍,却丝毫没有成神的觉悟,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市侩的商人,眯着眼睛,望着延绵数里财富之舟,踌躇满志。有了这批巨额钱粮保障,足以支撑一支万人步骑大军征战经年,至少在今后关键的一两年内,他不用担心空有强大的实力,但当机遇出现时,却没有充足的后勤支撑了。像曹操那样的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会,胜利果实就会自行掉入手中,却偏偏因后勤接济不上,功亏一篑的窘境,不会出现在他马悍身上。
除了钱帛与粮食,还有一部分自愿追随马悍到辽西的徐州百姓,大约有三千多人,而这支庞大的船队的指挥,就是周仓——马悍交给他二十白狼悍骑及一部分楼船士,再就地招募三百良家子弟新兵,发给兵器甲具,全权负责此次返航诸事宜。
周仓原本不是很情愿,只是出于城守之令,不得不遵。但马悍随后一句话,就令他心甘情愿,跪地发誓,必尽最大努力,将所有钱粮人口,如数送抵辽西。只因马悍说的是:“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富,世间不起异心者几希?不过,我信任你,相信你一定能肩负此重任,为我、为白狼城今后能屹立于天下,立此殊功。”
一个盗贼出身的人物,得到主公这样的评价与毫无保留的信任,试想周仓岂能不感激涕零,恨不得剖心明志。
换做三国任何一个主公,都不敢将这么大一注宝压在一个追随不久、又是黄巾出身的下属身上。即便是最善于收买人心的刘备都不敢。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人心锥危的笮融之变后。
但马悍敢!
如果要评三国忠诚值最高的前十人物,周仓绝对可以杀入前三。三国第一忠仆,只要甘心折服,从此一生赤胆,如果这样的人都不敢放心大胆使用,别的人你还敢用?还能成就什么事?
马悍用这惊人之举,向白狼城所有下属,向未来有可能投靠自己的才俊昭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明主用人,就是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