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因为有信鸽,所以他们家得到的消息往往会比别人早一些。
陆轻盈是晚上得到的消息,她跟谁也没说,只是告诉老廖,明日清晨给她安排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现在把府门前的四盏灯笼点亮两盏就好,然后就坐在床边照看了一整夜都在熟睡的儿子。
她的房间里自然不会有苍蝇蚊子一类的东西,这并不妨碍她用小蒲扇给孩子扇风纳凉。
秋老虎还没有退去,东京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儿子云霆在睡梦中快活的扭动着胖胖的身体,相比安静的睡在他旁边的妹妹云芊芊,他无疑要好动许多。
丈夫被老包逼迫着解除了军职不得不立刻离开军营回老家,对于这件事陆轻盈并不在意,在大宋,高官们浮浮沉沉的例子太多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她心中甚至有些窃喜,全家人终于可以安静的生活一阵子,回豆沙关老家这件事甚至让陆轻盈有些紧张,听丈夫说过,老族长一向不太喜欢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认为粗胳膊粗腿能爬树的采桑女才是最好的闺女。
鸡叫三遍之后天就亮了,在家里养鸡报晓的富贵人家只有云家,这个主意是腊肉出的,她总觉得家里没有猪羊,如果连几只鸡都没有的话,就没有一个家庭的样子。所以富丽堂皇的云家后院就多了一些鸡,开始的时候只有四五只,在腊肉的照顾下,很快就变成了十几只,陆轻盈还不能说,只要一说那个死女子就会哭。
彭蠡老先生已经打定主意在云家养老送终,七十几岁的人如今活的精神矍铄,乐呵呵的等待云家的下一代长大,他很想看看云峥,云钺这种妖孽到底能生出什么样古灵精怪的孩子。
很遗憾,云家的大小姐云落落目前并没有什么出彩的样子,最喜欢的就是吃东西,长得圆滚滚的皮球一样的在院子里滚来滚去,最讨厌的就是读书。
彭蠡先生对这个该启蒙的孩子总是硬不下心肠,只要那个孩子犯错,立刻就会伸出小短手抱着自己脖子,小嘴里不断地说着公公我再也不敢了。
每当孩子抱住自己的时候,彭蠡先生想要规整一下孩子行为的心思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日出的时候陆轻盈手里牵着两个跌跌撞撞走路的小的,后面跟着调皮的云落落来给彭蠡先生请安。
“长生被罢官了?”彭蠡先生听陆轻盈说完之后,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
“军中来信了,说是包拯在过世前上了遗折弹劾我夫君,拙夫为了避嫌,自请回乡务农。”
彭蠡先生笑道:“包拯还真是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当真了,轻盈,既然长生被罢官还乡,我们还留在东京做什么?”
陆轻盈道:“此次还乡路途遥远,晚辈担心您老人家的身体能否经得住长途颠簸,不如让长寿留下来侍奉您?”
“胡说八道,长生不在东京,东京对我们来说就没有半点意义,长寿也必须回豆沙关,那里有山,有水,有故人可是稳固心神的好地方啊,长生估计也就这几年能有一点空闲时间做学问,哼哼,不出五年,他又会忙的脚不沾地了。
是个皇帝就要操弄一手先贬后扬的手段,历朝历代对待功臣都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既然被罢官了那就回豆沙关去,这些年云家只有一子二女,人丁少的不像话,正好去那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多生几个孩子是正经!”
陆轻盈红着面孔应承了一句,然后就小声道:“妾身担心长寿的婚事会受到影响。”
彭蠡先生大手一挥道:“影响什么?本就是皇家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你现在就去皇宫问问薄太妃,云家没落了,秦国还嫁不嫁?如果不嫁,我们明日就走,从此再也不提联姻,如果要嫁,十日之内就完成所有礼仪,新媳妇我们是要带回豆沙关的。”
陆轻盈笑道:“先生说的有理,晚辈这就去准备,成与不成总是皇家自己拿主意。”
一辆毫不起眼的碧油香车驶出了云家的后门,一个瘸腿壮汉坐在车辕上漫不经心的赶着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停在一家脂粉店门口,一个打扮的妖艳的妇人端着一个装满脂粉样品的硕大的木盘钻进了马车。
富贵人家小妾,丫鬟买东西就是这副模样,至于主母,一般都会有脂粉店打发专门的脂粉婆子将这些东西送到府里去。
“未时三刻鬼金羊已经做好二级准备,何时升级何时解除警报请夫人示下。”
“我入皇宫警报提升三级,我出皇宫警报降至二级,云府若有喜事,警报维持二级,云府若无喜事,警报三级,按照预定好的优先顺序做好撤离准备。”
“遵命!”妇人留下了一点脂粉,然后就下了马车媚笑着道:“本家的脂粉都是最上等的,夫人用得好是小店的脸面。”
马车里悄无声息,瘸腿壮汉甩甩鞭子,马车在街市上转了一圈就重新回到了云家。
云二就在前厅等候嫂嫂,见马车进了家门就撩起帘子扶嫂嫂下车,见嫂嫂的脸色不好看就笑道:“早就想回豆沙关了,嫂嫂未免把官职这东西看得重了点。”
陆轻盈瞪了云二一眼道:“我这就进宫去给你纳吉,十天之内咱家就要把婚事办妥,然后一天都不停留,我们全家都去豆沙关,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景能把你们兄弟迷的魂牵梦绕的。”
云二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道:“劳烦嫂嫂了,这是估计有八成能成,我已经命老赵去采办了,彭蠡先生已经在拟定请柬,其实按照小弟的意思,咱家既然在倒霉中,这事不妨简单一些。”
陆轻盈傲然道:“如果你大哥加官进爵咱家是要简朴一些才成,可是如今咱家在倒霉,谁还去管那些忌讳?
老廖!所有的东西都按照最高的礼仪来,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云家即便是倒霉了,也不容人轻看,请柬上的人如果不来,以后就不用再来了,我这就换大衣裳进宫!”
听说主母要换大衣裳,一群丫鬟凑过来簇拥着主母回房间换衣裳去了,老廖阴沉着脸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家事,不大功夫,云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就四散开来去忙自己的事情。
只要是陈琳所在的地方,那里就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陈琳有时候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带着腐臭味道的尸气,他不喜欢太光明的地方,即便是站在外面,他也喜欢待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
一个小宦官跪在陈琳面前战战兢兢的道:“昨日戌时一刻有信鸟落入云家,辰时二刻有一辆碧油香车驶出云家去购买胭脂水粉,听店家娘子说是云府的大丫鬟。
辰时三刻,云家的管事全部出动去采买,似乎云家要办喜事,听闻采买的量很大,是大喜事,云家的二管家向猎户们重金下了订单,要求订制两只活的大雁,这是迎亲的时候才用的礼物。”
陈琳点点头道:“云家有信鸽,所以他们家的消息总比我们快一步,宫中的信鸽还不顶用,所以我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云家能动用大雁当礼物娶亲的人只有云钺。
咦?真是怪哉,云家为何如此急躁?秦国迟早是要嫁过去的,我还没有听说婚事有变的消息。
再去打探,云家大夫人如果打算进宫,就速速来报!”
小宦官匆匆的出门去了,陈琳就把身子靠在软枕上自言自语地道:“京中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老夫能感觉得到,这些年的很多怪事上总有这些人的影子出没却往往都是惊鸿一瞥,没人知道到底是谁。
出动了善捕营搜遍了东京也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老夫总是不信,这些人难道是鬼怪不成?
陛下的一句戏言让老夫茅塞顿开,凡是不能理解,不能测度的事情归结到云峥身上基本就不会错了,呵呵呵,老夫能和当代兵法大家较量一番,也能稍解这无穷的寂寞。”
蓝蓝听到陆轻盈进宫的消息了,出于好奇带着皇太子赵旭来到了薄太妃的住处景阳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各色礼物,从礼物的封装上来看,这些无疑就是聘礼。
薄太妃正在手足无措的接受陆轻盈大礼参见,看样子她也不明白云家为何会在今日将聘礼送过来,在这之前蓝蓝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
“不好,有大事发生了!”
这是蓝蓝的第一个念头,以云峥对云钺的宠爱程度,绝对不至于匆匆的下聘礼,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云峥出事了,他准备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娶走秦国,好让皇帝在处理他的事情的时候顾及一点情面,还有一个可能蓝蓝几乎都不敢想,那就是皇帝出事了,云峥想在皇帝……之前就把婚事办了,免得还要拖到三年之后……
蓝蓝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皇帝出事她并不会感到有多么的悲伤,她只是担心自己年幼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