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局势瞬息万变,前一刻还是匈奴人主导制作攻城计划,没几天就变成汉军北上寻求决战,左贤王部主力四万骑兵面对十二万汉军主力的威胁,他的十二万大军分配在云中、雁门、上谷三郡之内,以四万对十二万毫无胜算,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向口子以北撤退。
田蚡很是得意洋洋的几天,虽然主动寻求战机没有得逞,但也成功实现驱离匈奴军队的目的。
只是他没料到匈奴人走的快来的也快,前脚刚走的匈奴人又一次南下,再过来的匈奴骑兵更加庞大,从北方涌来的是大单于的主力,合并的主力约二十万匈奴骑兵,铺天盖地的杀过来。
善无城下,红彤彤的旗帜遮天蔽日,二十万大军前离弃一支大旗,金色的狼头仰天咆哮,那就是匈奴人的王旗。
城头上汉军严阵以待,太守灌夫默默的盯着那鲜红如血的大旗,匈奴人服色左衽,旗帜尚赤,披发纹身,不孝父母,以勇武至上,如禽兽之辈。
汉人瞧不起匈奴人的野蛮愚蠢,却不会小看匈奴大军的力量,尤其当匈奴大单于出现在雁门郡的时刻,即便狂妄粗鲁的雁门太守也必须小心应对。
善无城内一万多守城军并非毫无依仗,城南十里外山坡上十二万汉军依山而立的大营互为犄角,匈奴人想攻城就没那么简单。
“匈奴人这是要攻城吗?”
灌夫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劲,首次见到匈奴单于主力大军,他心里也在嘀咕这支匈奴人果然不一样,往日遇到匈奴军可不会有严整的军容。或许这是偷师汉军的看家本领。
一骑华丽铠甲的匈奴人冲出黑压压的军阵,对着善无城的大门急速狂奔,速度越来越快,距离紧闭的城门越来越近。
城头上的汉军越来越惊讶,心道匈奴人莫非失心疯了,用骑兵撞城门无异于老寿星上吊纯属找死。
当骑兵距离城下不到一箭之遥时。那骑匈奴勇士不知从何处掏出战弓,抬手三箭直奔城楼上的汉军大将袭来。
小心!
灌夫心中警兆大作,来不及反应就被两个贴身亲卫按倒。
三支利箭齐刷刷落在灌夫身后的廊柱上,若非身旁有亲卫及时出手按住他,灌夫这条小命说不定要交代在此地,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箭矢上绑着绢布战书檄文。
檄文是汉字书写,古隶非常潦草。勉强也能看出大概的意思,匈奴大单于说去年的大雪让匈奴人吃不上饭,他们需要到汉家兄弟的草场就食,事后赔偿一百万只羊云云。
“混账东西,狗屁不通!”
灌夫恨不得把檄文撕成碎片。匈奴人就在用强盗逻辑,我穷所以我就要抢你的,你富所以我要抢你的,不管你是辛苦劳作还是其他因素。我就是要抢你的。
牛角号吹响。
顿时间几千面羊皮鼓震耳欲聋。
匈奴信使返回原地,匈奴人准备攻城了。
“什么?你说匈奴大营里有攻城器械?”
十里外汉军大营。田蚡抱着望远镜心里急的团团转,万万没想到匈奴人也会攻城技术,更可恶的是攻城技术来自卫氏朝鲜,汉军突如其来的变节背叛打乱阵脚。田蚡终于意识到情况的棘手,纵然远隔十里,依然能听得清匈奴大军鼓号声震天动地。
黑压压的人潮骤然爆发,拼命的向那座屹立在平原上的孤城发起攻击,田蚡惊的四肢发软手脚无力,寻常在皇帝面前口口声声掉书袋的从容姿态不见了,站在大营门前的北军都尉个个神情凝重。
在善无城的南部,依次排开的坞堡被匈奴大军吞进巨口中咀嚼,偶尔可以听到军鼓声中攻城锤拍击城门的巨响,成千上万的匈奴骑兵驱策着坐骑手持弓矢,前仆后继的攻击善无城,黑压压的人群中依稀可见亮光闪闪的刀刃,此起彼伏的闪光预示着激烈的厮杀展开。
眼前的一幕就是几个月前所言的小战事,一场匈奴人来抢饭吃的入侵战争。
距离汉军大营几里之外另一个山头,曹时放下望远镜:“战争异乎寻常的残酷,现实也是异乎寻常的残酷,欢迎你来到现实的世界,太尉田蚡。”
自从生命出现,物种之间的争斗就从没有停止过。
为了传承血脉基因,每个物种都在大自然的状态下拼命厮杀与博弈,人类是大自然造就的最成功物种,同时是最擅长厮杀的物种。
从合作狩猎动物到合作残杀同类,伴随着人类组织形式的一次次进化,更大规模的争斗,更加严密的军事指挥应运而生,这就是人类放出的大魔鬼,战争。
汉人与匈奴人是兄弟之邦也是互相重视的强大对手,当他们彼此发生剧烈的冲突之时,双方会毫不犹豫的挥戈相向,亲兄弟尚且有兄弟阋墙一说,何况表面兄弟背后宿敌的关系。
善无城下箭矢如雨般落下,王帐骑兵们用卓越的箭术证明自己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子,城头上倒毙的汉军士卒被迅速拉下城垛,勇敢的汉人从不怕箭雨的威胁,纵然深受重创依然咬牙上弦放箭,匈奴骑兵实在太多了,黑压压的聚集在城下一眼望不到边,甚至密集到只要你能拉开弓放的出箭矢就能射中人的地步。
同等情况下,汉人士卒在城上随意放箭杀敌,而匈奴人却需要仰视瞄准一一点杀,双方的难度是不同的,但是从场面上来看损失却差不多。
匈奴骑兵人多势众,神箭手也比汉军多几十倍,递补的汉军杀掉几个杂鱼多匈奴主力毫无损失,最强的王帐骑兵游弋在最佳射程的边缘,只有选中目标点杀时才会略微迈过最佳杀伤距离。
这样的活力压制对汉军造成极大的压力。
灌夫当即喝令,城头上架起的桐油松脂一股脑倒下去,顺着云梯往上爬的匈奴骑兵被桐油一浇滑倒摔下去,几十大桶桐油泼洒下去给匈奴军的攻城部队带来巨大的混乱,刺鼻的气味熏的许多草原勇士干呕。
站在金狼王旗下,赵涉瞟见浇下来的桐油不动声色,旁边的中行说与卫右渠脸色连变,他们当然认得传说中的守城利器,还没来得急的说话就被抢先一步:“不好!那是桐油!”
军臣单于疑惑的转过头:“赵先生说那是什么油?”
“桐油!引火可燃的桐油!”
中行说与卫右渠跳起来大喊大叫:“赶快下令,所有人后撤!”
“来不及了!”
远远看去,城头上几百支火把落如城下黑压压的大军之中,顿时间几百簇火焰冲天而起。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那是一个个人的身影,全身是火的匈奴人挣扎着,翻滚着,不断的哀嚎。
火焰顺着人群不断传播,身穿皮甲毡袍的匈奴骑兵沾上一滴桐油就会引火烧遍全身,经历短短几十个呼吸再看善无城下的大军,出现数千个不断挣扎蹦跳的火人。
马是非常怕火的,当桐油泼溅到战马的身上,一匹全身是火的战马发狂乱撞,活着的匈奴人被吓的面无人色,勇敢的战马看到同类的样子也被吓的连连后退,匈奴骑兵的士气从云端上落下。
金狼王旗下,羊皮鼓声渐渐归于沉寂。
号角再次吹响,匈奴人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往回走,留下那一具具烧到焦黑的残破尸体。
刚才那一幕太震撼人心了,简直就像个噩梦一样萦绕在每个匈奴人的心中,他们着急着逃回去,离开这个可怕的梦魇之地。
“好机会!”
田蚡跳起来大喊道:“下令三军出营追击军臣单于主力,我们要一鼓作气击垮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