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坐落于冀州南部。这是一座拥有久远历史的城池,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赵国便长久居于战国七雄的强国地位。而邯郸,数百年前则作为赵国的都城,见证着这个强盛一时的诸侯国从盛到衰。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楼台亭阁飞檐相连,遍处可见二层以上的木质楼阁,整座城池,竟是不比董卓迁都后的长安萧条多少。
骑着高大的战马,在袁熙、袁尚以及众将军的簇拥下,刘辩缓辔于邯郸的街道上行进着。
街道两侧,成排的站着衣甲褴褛的冀州军将士。立于街侧的冀州军将士身后,则挤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沿着青石铺就的街道缓缓前行,一路上,刘辩发现站在路边看热闹的百姓,竟然大多都是女子,极少有男子的面孔出现。
“小将军!”心内疑惑,刘辩扭头向骑马走在侧后方的袁熙小声问道:“这邯郸城内,为何女子居多?”
“回殿下!”刘辩如此一问,袁熙很是尴尬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冀州一带,常年遭受黄巾袭扰,且与公孙瓒又数度开战。连年兵祸,男丁损耗颇多,不只邯郸,许多城池皆是如此。”
“呃!”得了袁熙的解释,刘辩点了点头,再没说话,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催着战马加快了些速度。
刘辩的速度快了一些,跟着他的众人也纷纷催马跟上。殿下和将军们加快了速度,后面的大军自是不会落下,数万人就犹如急行军一般,穿行于邯郸城内的街道。
虽说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可洛阳军的队形却是丝毫不见紊乱。街面上红彤彤的一片,尽是迈着整齐步幅的洛阳军将士,场面煞为壮观。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起先还对大军入城多少有些惧怕,看到后来,女子们竟是忘记了害怕,相互交头接耳,谈论起队伍中哪个洛阳军兵士模样儿可人起来。
由于刘辩走的太快,拥挤在街道两侧的邯郸百姓,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在袁熙和袁尚的陪同下,刘辩沿着邯郸城的大街快速行进,直奔邯郸官府而去。
大城的官府,自是与中小城池的官府不同。不过相比于刘辩以往去过的许多官府,邯郸的官府倒是气派的有些过了头。
到了官府门口,刘辩骑在马上,仰脸望着高大的门头,微微蹙起眉头,向一旁的袁熙说道:“这邯郸官府,倒是少见的气派。”
曾经去过洛阳的袁熙,深知刘辩不喜奢华,当刘辩说出这句话时,他只觉着后脊梁上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刘辩没有下马,袁熙也不敢先一步跳下马背。被刘辩一句话问的他心内直犯怵,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只是低着头,喏喏的应了两声。
一旁的袁尚并不了解洛阳城的情况,也不晓得刘辩平日里除了陶浣娘会偶尔给他做几套奢华的衣衫,穿戴一般是极尽朴素,对奢华也很是反感。
不过袁尚却从刘辩的脸色和袁熙的神情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微微一笑,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冀州有着中山、常山等国,又有鹿郡、魏郡等郡。这邯郸乃是七雄之时赵国治处所在,本就气势恢宏。虽说已是过了数百年,可秦后并未受到损毁,官府无须大肆修造,只是将以往的宫室修葺一番,便有眼下的规模。冀州官员不过是命人在府内栽种了些许花草,给此处多添几分生气而已!至于耗费,却是无须很多。”
听了袁尚的解释,刘辩不由向他多看了一眼。
他早就听闻袁绍三个儿子中,以袁尚最为聪慧。方才在城外相见,并未觉着甚么,可袁尚的一番回答,却是轻描淡写的将问题的关键抹去,让刘辩对眼前这座奢华官府的反感减轻了许多。
盯着袁尚看了好一会,刘辩突然仰起脸,哈哈一笑,对身后众人说道:“本王也只是有感此处颇为宏伟,随口问问而已!众位无须如此紧张,倒显得本王说话是冷了场。”
刘辩一笑,跟着他的众人虽不觉着有甚么好笑,却也都强挤着笑容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暗暗抹了把汗的袁氏兄弟,因笑的太过勉强,笑容竟是非常难看。
翻身跳下马背,在袁氏兄弟和庞统以及将军们的簇拥下,刘辩进入了邯郸官府。
方才只是立于官府正门外,单看那高耸的门头,他便感觉到此处定是气势磅礴,进了官府,才晓得,与真实相比,他刚才的猜测简直是太过寒酸。
仅仅只是官府前院,占地便足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院内亭台相连、角楼相接,尤其是迎对着正门的前厅,也有着一条长长的阶梯,一直延展到前厅门外,其气势与洛阳王府相比,竟是不遑多让。
尤其可叹的,是这条长长的阶梯,竟通体由汉白玉打磨而成,就连阶梯两侧的石台,也都是整体的汉白玉雕饰。
除此之外,还让刘辩叹为观止的,是眼下已入深秋,按理说,正应是草木凋敝、白花不兴的时令。可官府前院内,却是遍处开满了菊花。
若只是满园菊花开,刘辩还不会感到怎样惊艳。可满园盛开着的菊花竟不是同一种颜色,黄、红、白、粉、墨……各种色彩交相辉映,五彩斑斓。一眼望去,若是不仔细观看那绽开的花瓣,还会以为是来到了阳春三月的花园。
如此品种繁多的菊花,即便是寻找花种,恐怕也是需要耗费许多人力与物力,可见刚才袁尚的一番解释,不过是意图掩饰真实耗度而已。
“雅致,倒是真的雅致!”环顾了一圈庭院,刘辩嘴角稍稍撇了撇,发出两声感叹,抬脚向着通往前厅的阶梯走了过去。
待到刘辩抬脚走开,袁熙和袁尚相互看了一眼,深知整个冀州的郡治所在均是这般奢华的二人,不由的暗暗抹了把冷汗。
黑山军虽被攻破,可公孙瓒却还率军与冀州军相互攻伐。刘辩留在冀州,恐怕还会有些时日,若是让他官府去的多了,还不晓得会对冀州袁家有个怎样的印象。
心内虽是忐忑,可眼下袁氏兄弟也是无有办法,刘辩已然朝着前厅走去,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刘辩进入冀州城不久,与城西故布疑兵的邓展,领着五百名龙骑卫,举着洛阳军的旗帜,大摇大摆的朝着邯郸行来。
跟在邓展身后,所有龙骑卫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整场战斗打下来,躲在树林中的龙骑卫,只能听着外面传来阵阵喊杀声,急的心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别人在外面杀了个痛快,龙骑卫将士们却只能在马屁股后面拴上树枝,于林内拖来拖去,玩的不亦乐乎。
腰间长剑没机会饮饱敌人的鲜血,可他们的肚子里,却是没少喝弥漫在林子中的烟尘。
从林子里出来,龙骑卫将士一个个身上落满了灰土,灰头土脸的模样很是狼狈。
与龙骑卫将士同样郁闷的邓展,冷着个脸,就好像有谁欠了他一万贯钱不还似得,向前慢慢行进的路上,他的眼神阴森的吓人。
“将军,我等是真他娘的憋屈!”跟在邓展身后,一名龙骑卫军官越想越不是滋味,对邓展小声抱怨着说道:“我等兄弟,经将军调教,个个剑术虽说不算高绝,却也要比那些只晓得挺着大屁股站岗的羽林卫强上许多。他们能守城墙,我等却要跑到树林里拖树枝;别人劈砍的快活,我等倒是喝了满满一肚子的灰土……”
“闭嘴!”不等那军官把话说完,邓展就扭头瞪了他一眼,向他喝了一声说道:“喋喋不休,若是再像个娘们一样,当心本将军抽了你的筋!”
被邓展喝了一句,那龙骑卫军官果然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忿,却是真的没敢再多说话。
此时的邓展也是心烦意乱,这一仗洛阳军一举击溃数十万黑山军,可他却领着龙骑卫这支比羽林卫还要精锐的队伍,藏身于树林中拖树枝玩儿。
要是说出去,恐怕认得他邓展的人,都得笑掉了大牙。骑在马背上,眼见已是快要走到邯郸城门口,眼看着洞开的邯郸城门,邓展竟是烦闷的重重叹了一声。
就在他领着龙骑卫要进城门的时候,两名冀州军上前将他们拦住,其中一名冀州军伸出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对邓展说道:“请将军留步!”
被两个冀州军兵士挡住去路,心内本就烦躁的邓展微微皱起眉头,将那两个兵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好气的说道:“怎的?莫非不让我等进城?”
邓展身后跟着的龙骑卫,一个个身穿大红战袍,虽说满身灰土,可头盔上那金灿灿的羽毛却是异常扎眼。
“并非如此!”同羽林卫并肩作战许多日子,冀州军对头盔上插着红色羽毛的羽林卫,是发自心底的佩服,如今见了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龙骑卫,虽说不晓得龙骑卫多么厉害,却也不敢小觑,那两名冀州兵赶忙抱拳躬身,向邓展行了一礼,其中一人对他说道:“还望将军通报名姓,我等询问之后,方好放将军入城……”
“邓展!”一手提着缰绳,斜眼看着立于马前的两名冀州兵,邓展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请将军少待!”得了邓展名姓,一名冀州兵飞快的跑入城内,向他熟悉的羽林卫打探邓展名姓去了。
没过多会,在那冀州兵的引领下,十多名身上衣甲还没来及更换的羽林卫,小跑着出了城门,见了邓展,领头的羽林卫军官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向邓展说道:“将军恕罪,冀州军兄弟不认得将军,冲撞了威仪,小人来迟,着实该死!”
“呸!”没等邓展说话,骑马立于邓展身后的一个龙骑卫军官就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嘴里咕哝着骂了句:“娘了,立了点破功,竟是连自家将军都敢拦阻,倒是生的好一双狗眼!”
“你他娘的骂谁?”羽林卫的将士,都是从洛阳军中精挑细选的百战猛士,自是血性十足,听得那龙骑卫军官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句,对邓展很是恭谨的羽林卫军官把眼睛一瞪,竟是忘记了邓展还在面前,冲那龙骑卫军官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话留点神。若非将军在此,今日直将你这厮打成一条死狗,你是信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