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九日,是一个不眠之夜。
当日本浪人在雅加达纵火时,无论是嘲风社的头目王亚樵或者戴雨农,以及负责雅加达华人撤退工作的王安王动兄弟,这时都没有睡。
雅加达城内火警警报声一响,就象是听到了发令枪一般,分散在城内各地华人社团在第一时间组织起来。
所有的成年男性,按事前训练的那般,人手一根长木棍,木棍的一端,已削成了尖刺状,而另一端,则安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枪头。
长杆梭镖只是“标配”,部分参加过战争的华人,身上都暗藏着十响或二十响毛瑟手枪,而一些负责接应的和应付紧急状竞况的应急小组,甚至配备了美制的五连发霰弹枪。这种五连发霸弹枪是巷战和近战的利器。从前林汉利用大萧涤时期从美国军火库以“废弃枪械”的名义盗买了不少,全都送到中国来。为了应对即将在印尼发生的动乱,这批五连发霰弹枪,也被大量地偷运进印尼,交由各地的华人组织使用。
而后,成年男性开路,各地的华人按事前准备好的预案,带上老弱病幼向城内的几个华人办事处聚集。
林汉把自己在东南亚组建的势力,命名为“东南亚华侨解放军”,王安王动兄弟是雅加达地区的负责人。当天晚上,两兄弟两在当地的华侨办事处居中调度,通过无线电指挥各处的华人华侨居民向集合点撤退。
对当地的土著来说,由于事前事起突然,反应需要时间。在大规模的群体性暴乱发生之前,雅加达市内的大部分华人平民就已经在有组织的情况下,安全的抵达预定好的集结地,只有极少数地区的华人团体因为距离较远,一时无赶到。
在雅加达的华侨办处事的一个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城市布局沙盘模型。模型上插满许多小旗,这些小旗代表的都是当地华人华侨聚居点。随着分散在城内各地的华侨不断地到达,沙盘上的小旗也在不断地被拔出减少。
这些小旗的颜色是有区别的,红色小旗,代表的是亲中国的爱国华侨,而蓝色小旗,则是象黄善仁这样的死硬派,以及黄皮白心,恨不得把一身皮肤都刷成白色的华侨中的败类香蕉人。
到九日凌晨六点时,沙盘上的红色小旗几乎都被拔光了,只有距离相对较远地点的几面红色小旗还没有拔掉。
凌晨七点时,沙盘上的最后一面红旗被拔掉了,雅加达全市愿意进入避难所聚集区的华人华侨,此刻都被集中了起来。
此时办事处外的街道上,数百名华侨中的精壮,手持装上枪头的梭镖(其实就是机樱枪),排成整齐的队列,堵在各处街道的出入口,正和外面围着的数千名雅加达当地的土著暴对峙着。
虽然华人方面人数占了劣势,但中方根本无惧。对面的土著暴徒,根本就是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乌和之众,本和方这边接受过一定训练的精壮完全是两个层次。华侨这边的护卫队,有相当比例的人参加过在中国的战争,打过枪,上过刺刀,冲过锋,挑过人,见过血。
海外华人并不是绵羊,他们只是缺少一头能带领他们的狮子,而华侨办事处这儿,有得是这样的狮子。
外面的华人护卫队,拿着冷兵器和暴徒对峙,只是为了安当地荷兰人的心。这几年里,林汉早就将一批武器秘密地偷运进印尼,这条街道的数十个制高点位置,现在早就布置好了狙击手,大量的武器也已分发完毕。就算对上当地的荷兰军队也有一拼之力。不过这些都是最后的预防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中方也不想用这种手法解决问题。
当手持梭镖的华人护卫队和当地的土著暴徒对峙的时候,几个躲到华人安全区的外国人,也使用着身上的相机,拼命地拍摄着对峙的照片,他们中也有林汉事先安排的外国记者。
王安打开华侨办事处四楼的窗口,看了一眼外面对峙的场景。此时的雅加达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城市里都可以看到未熄的火头。昨夜日本人在二十多处地点纵火,引发全城的动乱,被挑动起来的当地暴徒们又砸又烧又抢,放了更多的火。
接到动乱的警报后,荷兰殖民者惊恐万分地出动警察和部队想要弹压,可是昨夜到处都是动乱,城市里的路灯供电系统又不知被谁事先破坏了。驻军和警察弹压了一夜,最后也只能保住荷兰人及白种人侨民的居住区安全。
王安看了看燃烧中的城市,他举起右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是早上七点半。
“日本人怎么还没有到?”
就在这时,办事处的电报员急冲冲地跑过来,告诉他:“日本舰队现在已经到达雅加达外海了,他们正要强行靠岸。另外还有两艘英国驱逐舰也和他们一起。”
王动走了过来,兄弟俩对视一眼,王动说:“时间到了!”
王安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王动双手叉在胸口,俯望着下方道:“先生告诉过我们,我们的身份是东南亚华侨解放军,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什么都听从别人的指示。”
王安轻声道:“其实你只是想报复而已,报复小时候受的那些气,那些歧视。下面那些人只是走狗,那边的荷兰人,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走狗要打,真凶也要惩罚,今天不过是先从走狗开始。”
王安叹气道:“先生说得没有错,人果然是都有私心的,你并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者。”
王动冷笑道:“就算是先生那样睿智的智者,他也有‘寡人有疾’的毛病,何况我只是一个凡人,而且我这么做,也是先生的意思。”
王安看了看不远处新中国驻印尼的代表,叹气道:“中国来的同志,他们不会赞同这样做的。”
王动道:“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我们不是他们的傀儡。”
说着王动走了下去,王安看着弟弟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