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燮一直是希望能置身事外的,不过这个希望并不是人的主观愿望能起作用的。从最初的想挣钱过上有钱人的生活这个很朴素的人生目标,到现在这个目标算是基本实现了。当这个目标实现之后,陈燮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当初他自以为高明的那些手段,现在成为了裹挟他不断迈出下一步的力量。只要他停下来不往前走,就会有无数的血盆大口扑上来,将他拥有的一切吞噬的干干净净。
麦收开始之前,陈燮的回归很好的起到了一个安定团队的作用。经过了番薯收获的洗礼,现在五千五小麦的收割,已经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了。
神医同志还是习惯性的先开个秋收会议,张大乡绅受邀出席会议。出席会议的人都是男女都有,这让张瑶感觉到很不适应。好在已经习惯了陈燮的奇特,张瑶看着头发已经长起来,用皮筋扎着的陈燮坐在中央的位置上时,有一种这娃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看待的觉悟。
会议的目的是制定麦收计划书,这种会议看上去有点多余,实际上则不然。这是陈燮培养团队协作的一种手段,几乎每次遇到类似的事情,都会事先开会,这是过去十个月里陈燮最看重的事情之一。没有人才,只能自己培养,明朝的读书人,不可能屈尊,也不是陈燮需要的人才类型。这些人写道德文章 很厉害,实际操作经验基本就是扯淡。倒不是说明朝的读书人都这个水准,不过这个水准的基数最大而已。
会议首先由陈燮训话,表彰了之前番薯收割的表现,并且兑现了承诺的奖励。之后才是讨论麦收的组织问题。讨论的过程用畅所欲言来形容,先制定一个大概的计划作为骨架,然后慢慢的补充完善血肉。
张瑶在这个会议上显得很安静,一直在观察这些与会者。负责抓总的是陈燮,下面两个丫鬟分别负责后勤准备和运输、存储,这个显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大家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总结来看,麦收在人力上的投入比较充沛。我认为重点还是运输、晾晒和储存这三个环节,一定要快,预防天气有变。为此,事先必须准备不少于五十辆四轮马车,而我们现在的马车可以调动数量是一百三十五辆。由此可以做出一个调整,加大投入一线收割的人数。”玉竹侃侃而谈,张瑶觉得很玄幻,这还是家里那个小丫鬟么?
“可以把团练营都投入进一线收割,辎重队负责运输。”陈燮拍板,玉竹坐下,雨荨熟练的记录。
“运输队保证不会耽误事,小的可以用脑袋担保。”站起说话的是猛子,这个当初被陈燮救下性命的小伙子,在陈燮身边跟班了半年左右,就被调到团练营辎重队做队官。
“人手的问题,小的负责安排妥当,出了问题,老爷只管责罚。”接着站起的是小萱的亲爹古三,虽然他不识字,但是组织能力还是有的,配个识字的半大小伙子当助手的事情。说白了陈燮缺人才,只能这么干。
大致的框架出来了,然后陈燮就请张瑶一起去书房喝茶等着,其他的细节有这个草台班子团队自己去商议补充。张瑶捧着茶杯,看着陈燮不慌不忙的表情,感慨道:“思华,教导有方啊,这些人的变化太大了。”
陈燮笑着摇摇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正确的引导,有组织的计划,做到人人心里有数,事先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一回生,二回熟,能力自然就上来了。我要做的就是让他(她)们明白一个道理,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个合作紧密的团队才是成功的保证。同样的道理,适用于任何一个领域。”
张瑶犹豫了一下问:“思华,你的团练也是这样么?”
陈燮理所当然的点头:“军队从来就不是个人武勇占主导地位的地方,三国里头的赵子龙是小说家言。战友是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人,团队的力量在严格的纪律和严密的配合下,就是一台高效率的杀人机器。”
张瑶没有在问,起身:“我去休息了。”
麦收开始了,一场仪式后,拿把镰刀装模做样的割了几刀,然后就开溜了。马车给陈燮送到了龙山脚下,因为要经常要拿**炸石头,这里取代了小岛成为炮队的秘密训练基地。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搞笑,在小岛上火药经常因为潮湿而无法使用。尝试了几次之后,陈燮做出了改变。
营地在山脚下,六门钢铸线膛炮和两门12磅炮是这个炮队的全部火炮。实践证明,拿破仑六磅炮和十二磅炮,在明朝的道路上,就运输便捷而言,跟眼前这一款钢铸线膛炮相比,那就是渣渣。
1500米的最大射程,或许不是这个时代打的最远的火炮,但一定是这个时代最轻便的火炮,熟练的炮手加上定装药包,每两分钟五发的射速,绝对是这个时代射速最快的火炮。
这种火炮也是存在缺陷的,一是不能发霰弹,二是不能直接发射铅球,只能发射底部凹陷的铅结构弹丸,后面有一个软木塞。如果不是考虑到射程和准确压制的问题,线膛炮对滑膛炮毫无优势而言。这个时代的杀伤主力,其实是霰弹,就是拿丝绸包住一堆小铅球。这一次回去,陈燮主要是解决这两个问题。一个是线膛炮的炮管加长,可以打更远一点,同时现有线膛炮的基础上,不画膛线,缩短炮管,一个是订购生产特殊铅球的模子。这样将来就会形成远处有线膛炮压制,近处用霰弹杀伤的相对合理的炮火结构。
打的准的问题,暂时陈燮没有要求,但是打的快是必须的。虽然知道过分依赖现代的钢铸炮不是长久之计,但是目前的陈燮没有选择。铸炮根本就不是陈燮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钱不多提供的铁匠里头,有不少是南直隶军器局的高手,他们倒是会铸造一些虎尊炮。考虑到自己铸炮会带来一些麻烦,陈燮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只是弄了一个炼钢炉,找了几个识字的年轻人给老铁匠们当助手,一起研究怎么解决炼出来的铁太脆的问题。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现代技术资料显示是因为煤中的硫含量高,还有就是铁矿石里含的硫、和磷的成分没去除。实际上这个问题,后来也在困扰着明朝的技术官僚孙元化,他的办法就是加厚,这也导致孙元化铸的炮死沉死沉的。
闲话不提,排队队官翁正清带着他的一百手下,展示了训练成果。近代军队战斗力的保障之一,就是后勤压力。这一点在炮队的上显得更为明显。定员120人的炮兵队,半数人员要消耗在运输保障上。
炮队的行进演练是第一步,翁正清指挥他的部下,给陈燮展示了一次五公里快速行军。明朝的铁匠在一点都不差,陈燮要求的弹药车和火炮一体行军的构想得到了实现。两个轮子的弹药车,在挂钩帮助下与火炮的支架相连,行军是并称一个四轮跑车。两匹挽马拉着走,两匹挽马作为备用,就算是在明朝的乡村土路上,也能保证每小时五公里的最低时速。
进入预设阵地后,在后勤部队还拖在后面的前提下,弹药车的作用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仅仅五分钟就完成了射击准备。
红旗举起,落下,指令下达后,六门炮依次射击,将山坡上的预定射击目标打的尘土飞扬,虽然首发的命中率为零,但是陈燮还是对炮手们熟练的操作和密切的配合深感满意。
往炮膛里倒水,然后刷几下,这个过程中复位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可以说很流畅,短暂的调整之后,第二轮射击就不一样了,六发炮弹命中两发。第三轮射击,名中四弹。
不错了,成绩很好了,这原本就是一支草台班子。整个炮队,之前唯一有实弹经验的,就是一名从登州水师营挖来的炮手。这哥们玩的还是所谓的大将军炮,红衣大炮这么高档的货色,他都没见过。
炮队进行三轮射击后,立刻停止了射击,快速进行阵地转移。这个训练科目是陈燮要求必须有的,很简单,担心存在一种射程更远的火炮,在一个阵地上呆久了肯定有危险。
三人拖着火炮,两人拖着弹药车,一人负责指挥,速度很快的完成了阵地转移之后,陈燮认为这个演习没有必要看下去了。这就是自己信心的来源!如果张可大是个识趣的家伙,陈燮不介意用银子让他睁一眼闭一眼,如果他不识趣,陈燮也不介意出动那些干脏活的家伙。万一真的出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只能扯旗造反了。谁来都给他揍回去就是了。
仓库里储备的24门青铜炮和5000支米尼线膛枪,就是陈燮最大的底气,最大的信心来源。就像水浒里说的那样,“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当然这是最后的手段。
陈燮不认为张可大会脑残到毫无征兆的对登州著名乡绅陈燮下黑手,毕竟他是个武将。登莱兵巡道王廷试,才是目前登州最高长官,登州还有知府萧鱼。这两位从联合商号拿的银子可不少,张可大很难过他们这一关。
只能说陈燮过于小心了!
麦收的过程很顺利,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平静,一直到十一月十八日的黄昏,张可大带着几名随从悄悄的来到张家庄,“求见”陈燮。没错,就是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