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落在营地里,昨夜喝多的白杆兵起来的有点晚。绿皮团练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多。解手都必须要去固定的地方,发现一次随地小便,立刻撵人。就为这个事情,五百白杆兵都换了好几十号人。在人家的地盘上,没道理可讲。不愿意留下的,滚蛋!
马祥麟也很不习惯这里的规矩,不过他还是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时间长了习惯了,还是会感觉到规矩多的好处。以前扎营,不要太久,一个晚上起来,第二天风一吹,营地里尿骚味道难闻的紧。在这里,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也不允许发生。就算你是半夜起来小便,也有执勤的哨兵会提醒你,不许随地大小便。
登州团练营官兵眼睛里的骄傲,那是赤、裸裸毫不遮掩的,看人的时候都是斜着眼睛。人家真不是嫌弃你穷,就是嫌弃你散漫,进而扩大嫌弃的范围。
在香河呆了三天,出发往天津的路上,两边的官兵感情有所加深。只要你手规矩就没人会嫌弃你,这就是团练营的道理。等这些白杆兵适应了规矩之后,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习惯。
蹲在压水井边抓紧梳洗时,一名绿皮年轻军官来了,马祥麟赶紧客气的笑,人家也挺客气的解释:“马将军,这是发给你的生活器具,在香河的时候没领上,这会补上一份。大家都有。您点点看,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
棉大衣、毛毯、内衣两套、毛巾、棉鞋、牙膏牙刷、饭盒、洗脸盆,双肩背袋一个。看完清单,马祥麟奇怪道:“怎么没有棉衣棉裤,就是你们穿的这种?”
年轻的军官微微歪了一下嘴,还是很客气道:“老爷交代,你们不是团练营的,棉衣、棉裤、武装带这些,就没有准备。”
“哦,还是要谢谢你们。”马祥麟可不是什么不懂事的混球。在人家这里吃的穿的。都是人家供应的,你还真指望给你当祖宗供着?他可不傻,猜到陈燮是看上了白杆兵的战斗力,要打造一个靠谱的盟友呢。
马祥麟的想法是对的。明军确实太烂了。但是主要因素。还是出于对秦良玉的敬重。不然虽知道你马祥麟是哪根葱?拿着新领的饭盒。自己去灶上排队打饭,团练营里都这样。
吃了早饭,陈燮出现了。对马祥麟道:“让兄弟们集合,发点新装备,下午得往回赶。”
还有?马祥麟心里说不感激,那是扯淡。不过不是那种就会卖嘴的人,战场上拼死相报就是了,说那么多作甚?五百白杆兵,很快都集合完毕。十几辆大车进了营地,都是从码头上过来的。陈燮亲自动手,从大车上取下一副板甲,递给马祥麟:“穿上试试。”
这玩意有点简陋,就是一块钢板,六条带子,两条挂脖子上,四条在身后绑上,就算穿上板甲了。简单是简单了一点,但是穿上之后,刷上黑漆的板甲,看着就很威风。还有头盔,带面罩的,戴上之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铁人,至少正面看是这样。
400人的白杆兵穿上板甲排成方队,二百白杆兵则穿上了武装带,拿上了火铳。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方队,在团练营的军官指挥下站好之后,看着里头100火枪手在400穿了板甲的白杆兵的长矛阵保护之下,马祥麟的脸色变了。
陈燮倒是很满意的点点头,对马祥麟道:“看出来了吧?以后打仗就这么列队,这次没准备好,回头给膝盖上也绑一块护膝铁板,差不多就没啥问题了。这个阵法的关键,还是队列一定要整齐,回到香河,有你们辛苦操练的。”
马祥麟深深的吸一口气,看着面前数百身穿黑色板甲的白杆兵,瞬间就变成了强大的战士,心里对陈燮展现出来的经济实力,认识上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是说这个板甲有多难弄,关键是你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铁。马祥麟还不知道,这可不是生铁制作成的板甲,都是钢!从现代社会运来的钢,经过登州铁匠作坊的加工,变成了眼前这种带着弧形的钢板。刷上油漆,你觉得是铁,实际上这种65锰钢,拿最锋利的刀都砍不穿,别说弓箭了。
头盔倒是明朝的生铁打造,不是舍不得,而是造型比较复杂,用钢材难加工这种明朝式样的头盔,不要说还加了面罩的。
吃了午饭,身着板甲的五百白杆兵充当开路先锋上了路,加起来三十多斤的铁甲,穿着很威风,走起来就受罪了。走出二十里,马祥麟就看不下去了,偷偷找到陈燮道:“思华,兄弟这个太辛苦,不如卸下来放车上运着走。”
陈燮面无表情道:“这点苦都受不了,不如赶紧滚蛋。从今天开始,行军打仗,都必须穿着这个。平时辛苦点,战时就能救命。平时偷懒,战时就得送命。”
犹豫陈燮的坚持,马祥麟只好作罢。这一路行军,越走越慢,一个下午只走了二十里路。开了白杆兵行军速度慢的先河。陈燮也不着急,慢慢走就是了。
走了一天半,这一队伍才回到香河。得到新的两个预备队增援后,陈燮手里的团练兵力达到了八个步兵队,一个掷弹兵队,一个工兵队,一个辎重队,一个正式炮队,家丁学堂二期学员为主的预备炮队,总兵力三千人出头,这还没算五百民夫。
有了足够的兵力,陈燮也敢于耐心的等待豪格的到来。倒是秦良玉得到马祥麟的书信后,又往香河塞过来五百白杆兵。给他凑了一个千人的队伍,让陈燮好好操练。
时间过的飞快,眼看正月将过,这时候的黄台吉在山海关一线开始四处碰壁。先后受挫于抚宁、昌黎、乐亭等地。而明军各地的勤王援兵次第赶到,山海关防线又坚不可摧。这个时候的后金军,征战数月之久,已经相当的疲惫。黄台吉决定趁着明军还没有开始反击之前,顺原来的道路返回。问题是很快他就发现了新的问题,万一喜峰口等地已经被明军占领呢?
假定退路被断了,前路又过不去,这个时候就战略态势而言,后金十万大军是被明军包围的。黄台吉很快就拿出了办法。掉头往西,打蓟州、三河。(注:正月,后金军陷永平府,叉陷迁安,越四日再陷滦州等地。唯昌黎居民集溃军,合军民之力登陴守坡,皇太极以蒙古兵攻之,不克。命达尔漠率大兵往,昼夜进攻,亦不克。皇太极乃自抚宁移师,四面环攻昌黎,火燎云梯折,不得缘域,复挥军持盾鑿城,亦被攻郯。后金军技穷,而昌黎以全。而三河,宝坻见昌黎以守而未失陷,因亦据城坚守,逐皆得全。)
在黄台吉制造出来的再攻京师的假象面前,蓟州、三河、通州等地明军皆不敢战,缩在城内准备死守。而此时,山海关方向的明军,不知道清军的实际情况,也不敢轻易出击。这就给了黄台吉充分的时间,并大胆的做出一个举动,那就是越过蓟州打三河,假戏真做。
凭借着机动性,后金主力在黄台吉的指挥下,快速的往西杀了个回马枪。顿时京师风声变紧。你还别说,在陈燮的劝说之下,张可大真的到了通州就不动了,保定巡抚那帮人,真的给他留下了。还有就是秦良玉,数次主动请战,都被兵部压了下来,要求她守备京师。
就在这个局势混沌之际,孙承宗招募死士,沿着海边一路往南走。(注:读到这里,颇为不解,为何不走海路去天津?)绕了一个大圈子,往京师去报信。得到报信的京师,顿时一片欢喜。高明一点的大臣都看到了,这个时候后金军已经快坚持不了多久了,该走人了。但前提是你得守住三河、宝坻。而这个时候,后金派出三路人马,轻骑快马直奔三河、宝坻、香河。打的算盘就是偷袭,成不成两说,只要为黄台吉制造一个从容撤退的空间。要知道黄台吉不是以军马行军,而是携带了大量抢劫来的物资、人口,主力移动根本快不起来。
后金军挥师西进的时候,陈燮在香河可谓翘首以待。就怕历史再次出点变化,豪格不会率部来袭。正月二十五下午三点左右,一匹快马狂奔至营门,马背上的士兵浑身是汗,高呼:“急报,后金大股人马来袭。”
此刻陈燮正在大帐之内,与马祥麟一起摆弄地图。就周围地势而言,这里是一个最好的战场了,地势相对较高,有利于陈燮的炮兵发挥火力。现在不是怕后金来,是怕不来。
浑身是汗的传令兵是被两个士兵扶着进来的,看见陈燮便道:“老爷,何长官让小的来回报,三十里外出现后金大批马队,不下五千人。”
陈燮已经拍案而起:“好,来的好,总算是盼来了。”
马祥麟在一边苦着一张脸,心道来的是五千大队,你高兴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