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冬,腊月初三,京师大雪,圣宗薨。”这段文字摒弃了传统的天干地支的记录方式,也是朱由检圣旨中的一个要求。传统记录方式太过复杂,百姓很难搞懂。
一个皇帝的庙号,里头有个“圣”,可谓最高评价。有史学家在翻查前人笔记时,找到一段文字记录,大概意思是,因为这个“圣”字,朝廷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最后还是陈燮站出来说,“先帝登基之始,内有阉党横行,外有建奴逞凶。先帝扫平阉党,‘荡’涤乾坤,正‘欲’一展宏图之际,西北灾祸连年,辽东兵‘乱’不断。中原民变之汹汹,大明二百年未有之难局也。值此为难之秋,先帝励‘精’图治,定辽东,平民变,改制度,方得大明焕然一新,生机勃勃之态也,……。”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高度肯定了朱由检,从他的个人生活之简朴,到他遇见的苦难,最后战胜一切,痛感大明制度不善,大力改良。由此,奠定了大明江山永固之基。
那么实际上呢?这个事情的争论非常的‘激’烈,传统文人对这个看的比天还大,如何给先帝定庙号,这个问题吵翻了天。朱由检在的时候,很多人是不怎么说话的,现在没了,一群人冒出来,各种言论都有,但是都心里藏着四个字“刻薄寡恩!”只是没人敢说出来而已。
那么朱由检真的刻薄寡恩么?得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了。
新帝登基这一天,首先讨论的问题是年号的问题,这个本是礼部的舞台。这一天是腊月初四,坐上龙椅的朱慈烺,看着群臣中的陈燮,站在那里很安静。心里的不安和忐忑全然消失。正如先帝所言,燮者,大明之定海神针也。
礼部尚书洪承畴站出来,提出要定先帝庙号和新君年号的事情。新君登基,这是一等一的大事,谁来都不好使。这个事情。必须尽快顶多。在这个年代,一个国家是否安定,新君的年号都是一个信号。出来的快,说明朝廷君臣一心,出来的慢,那原因就很多了。
朱慈烺的教育班子,可以说是新制度的最大受害者了。姜逢源之辈,本该在新君登基自后,先在内阁行走。然后慢慢的掌握领导权。大明历朝差不多都是这个节奏,但是现在这个节奏,被朱由检打断了。这一届内阁成员,如果没有大错,你就得等到他们到期为止。朱由检改制的时间是三年前,也就是十六年,通过大告确定下来的东西。这一届东宫班子,怎么也得熬上两年。就这还不算,你得有群臣的支持。内阁班子原来是五个人。朱由检立下的诏书说的很清楚,增至七人,陈燮作为前内阁大臣,毫无疑问占了一个位子,另外一个位置,不出意外就在东宫现有班子里产生。
任何一个大臣。在这个问题上都不敢去反对,首先是一个政治正确的问题,其次是一个众怒难犯的问题。先帝临死的‘交’代,你敢不从?这叫政治正确。内阁从五个变成了七个,这是给大家的机会。你敢抹杀?
毫无疑问,顺利通过。陈燮站在了内阁大臣中间,也就是第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满朝都是饱学之士,这个时候洪承畴提了个头,自然是跃跃‘欲’试,给先帝定庙号、新君年号,得到新君和群臣的认可,那也是一个巨大的政治资本来的。大臣们一个一个的站出来,提出自己的建议,出现不同意见肯定要开吵,这是必然的。这个时候,绝对不是让步的时候。
于是,在一个先帝庙号的问题上,读了一肚子书的臣子吵的不可开‘交’,内阁六位大臣却平静的很。周延儒是想静观其变,他已经是首辅了。没必要去出这个风头,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稳定。杨廷麟和卢象升是不屑去争,洪承畴则是打算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至于魏藻德嘛,丧家之犬了,袖筒里装了辞呈的,准备请祈骸骨,努力争取还能有个善终。至于陈燮,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吵什么,觉得没意义。
朱慈烺听着群臣吵架,头晕脑胀的。有人指出,先帝在朝勤政,服劳无怨日勤。可以取一个“勤”字。也有人指出,先帝坚忍不拔,平定‘乱’局外患,彰义掩过日坚,可以取一个“坚”字。这两个是主流,反正没人提更好的字了。然后就是两边争吵,不干寂寞的姜逢源也站出来道:“先帝开拓海疆万里,创大明前所未有之疆域,德行可扬日景,致至大图日景,法义而齐日景,何不取一个‘景’字?”
你还真别说,他这么站出来说了一句,所有人都平静的看着他,毕竟他是东宫的班底,现在换了皇帝,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而且他提的这些,也都很有道理。
眼看先帝的庙号要取一个“景”字似乎成为了定局,朱慈烺却看了一眼陈燮道:“思华,先生,您的意思呢?”当着满朝文武这么干,所有人为之变‘色’的同时,内心更是一片翱。这还怎么玩啊?这货已经权势滔天了,还没进京就调集军队,,堵着山海关,舰队堵在大沽口,南京更干脆,直接就派兵去接管防务。这要换成别的大臣,早就被“谋逆”的罪名淹死了,陈燮一点事情都没有,站在前面一句话没有,陛下主动问他了。
陈燮缓缓上前,恭敬的行礼,然后才不紧不慢道:“陛下,臣读书少,说不出那么多的道理。但是臣心里啊,总有一个声音在跟臣说。陈燮啊,你不过一介商贾出身,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先帝的恩宠。如今站在这朝廷之上,你真要客观的评价先帝的功过。既然是要客观,那么就得把先帝的功过放在当是的环境之下去评价。先帝登基之时,朝廷是个什么情况?大家想必都比我清楚,这里就不细说了。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关外有建奴觊觎,关内有流寇横行,朝廷更是入不敷出,京官的俸禄都发不下去了。这样一个局面,是怎么造成的?”说到这,陈燮环视一圈,无人敢对视,纷纷低头。因为他们都知道原因,就算是卢象升,也都没敢对视陈燮,他知道原因,但是没有去努力改变。内心何尝无愧?
不过是一道视线,满朝文武都把头低下去了,这道伤疤揭开了,谁都会疼的。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建奴哪次来,不是在北直隶境内来去自如,无人敢挡?要不是出了个陈燮,呵呵!流贼呢?这个还算好一点,但是哪个人敢跟陈燮比呢?不说剿贼了,但说剿贼之后的赈济,登州营在是一个样子,走了是另外一个样子。满朝文武,谁敢当着陈燮的面,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老子问心无愧!”问题是啊,陈燮敢,不但敢,他还有谁都无法撼动的强大实力。不然就陈燮这样的大臣,进京之后还得让人给分尸咯,谁能容下他啊。
没人顶嘴么?陈燮微微一笑,回头朝朱慈烺拱手道:“灭奴、平‘乱’、赈济、安民,这些都是先帝作为一个守成之君的本分。在臣看来,不值得大书特书。先帝真正伟大的之处,在于他从十余年的‘乱’局之中,痛定思痛之后,大胆做出的制度改良。作为这些改良制度的执行者,臣目睹了大明从户部仓库长草,到现在国足用而民未加赋,甚至还有不少盈余。先帝的改良,没有前人可以借鉴,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难啊!然而这正是先帝的伟大之处,知难而上,迎难而进,改朝制,改科举、兴工商,开海贸,桩桩件件,都是殚‘精’竭虑,战战兢兢,一点一点的往前走。从一个风雨飘摇的大明,到如今四海归心,万国来朝的大明。由此,臣以为,先帝开创了大明万世一系之基,可以称‘圣宗’。”
哗啦一下,满朝都炸了!明朝的文臣和皇帝,还是要脸的。不像野猪皮的后代,脸是什么东西?麻子也敢称“圣祖”!陈燮来了个“圣”字,真是往热油锅里浇水啊。
一片哗然之际,陈燮缓缓回头,再次环视,群臣的嘴巴就跟开关似得,瞬间都关上了。陈燮这才朝朱慈烺拱手道:“陛下,既然毫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下吧。”
真的是没有异议么?你说呢?你信么?但是陈燮就是如此的无耻,就是这么坦然的说了,你能咬他?这要是换在万历或者天启年间,能有大臣在朝堂上跟陈燮玩命。但这是崇祯末年,新君登基之初,真的没有哪个臣子会这么干。多数臣子是无节‘操’,畏惧陈燮的权势,担心新君的嫉恨。个别臣子,则是觉得陈燮说的对,比如有节‘操’的卢象升和杨廷麟,真的觉得陈燮说的没错。于是,朱由检的庙号,就这么定了下来,朱慈烺兴奋的最后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