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所谓的清流的坚决的反对,但是李鸿章的力量一样是不可小觑的。再加上,这件事情事实上并不需要满清真的出多少钱。当然,如果智利违约,满清就要代替智利政府出定金之外的购舰费用,但这样一来,这些军舰也就会被交给满清作为抵押。考虑到智利人会首先交付相当一部分的定金,一旦智利违约,这些定金美国人显然是不会偿还的了,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满清只需要花费一笔尾款,就可以从美国人那里拿到这些军舰的使用权了。至在智利人能给出依据合同的尾款和处罚金之前,这些船可以一直让满清用着。
因为达成这个协议至少目前不需要拿出钱来,所以户部的那些人的反对的理由和力度都有所下降。再加上这事情更多的属于外交,最终,李鸿章还是成功的说服了清廷,同意就此派出人员和美国人和智利人谈判。
而在确定谈判人选的时候,翁同龢倒是想要来插上一手。试图将自己的人安排进来做负责谈判的主官。只是在他的手里实在是缺乏这方面的人才,而且他得夹袋里的那些人,自己也都不愿意去做这个事情。他们都是“清流”,“清流”的最大特点就是动嘴炮喷人,而不是去干实事。因为干实事很容易出错的,一出错就会给敌人指责自己的机会。而且在和外国人的谈判中,因为语言不通,更因为对外交一窍不通,真要让他们上,被别人忽悠的可能性也会非常高。所以没有一个“清流”是愿意干这种事情的。在原本的历史上,甲午战争战败后,清廷派李鸿章去和日本人议和,李鸿章本着“卖国的罪名不能我一个人担着”的想法,想要拉着一贯拖军备后腿,又强硬主战的翁同龢一起去和日本人谈判。但是平时嘴炮打得最凶的翁同龢虽然提出了一系列的诸如“断断不可割地”之类的要求,却坚决的不肯和李鸿章一起去谈判。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去,“卖国贼”的帽子就脱不掉了。
所以搞到最后,派出去的谈判代表依旧只能是李鸿章的人。李鸿章原本倒是打算让容闳来担任,不过这个提议遭到了“清流”们的坚决反对,甚至就连相对开明的张之洞也表示了反对。因为他们担心,容闳和美国人关系太过密切,可能会出卖中国的利益。
另外,在正常的情况下,这样的谈判应该是秘密的进行的,但是,我大清几乎就没有任何像样的保密制度,而我大清的那些官员们也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保密意识。结果,谈判还没有开始,日本的报纸上就已经刊出了相关的消息。而满清国内,由于缺乏情报机构,对这样的情况居然一无所知。直到他们的代表团到了美国,见到了麦克唐纳家族的中间人和智利的代表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泄密事件。
“容先生,贵国的保密做得实在是太差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消息怎么会让日本人知道,你要知道,这给我们,给我们的智利朋友都带来了很多的干扰。所以,在这次会谈开始之前,我希望贵国的代表能够保证,不将这次会谈的内容泄露出去。”在抵达美国旧金山之后,麦克唐纳财团派出的中间人一见到满清的代表团就很不客气的冒出了这样的一段话。
虽然容闳没能当上满清代表团的正式代表,但是在李鸿章的托付下,他依旧以翻译的身份和这支不过五个人的代表团一起来到了美国。
听到美国人的指责,容闳有点惊讶。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谈判的消息已经泄密了。看到他这个样子,那个中间人明白了一些,于是又对容闳说:“容先生,看来你们对于泄密的事情似乎还不是很清楚呀。”然后他转过头去,对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葛莱史东,你把日本报纸和美国报纸上对这件事情的报道给容先生和清国代表们看看。”
“好的,希丁克先生。”葛莱史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几份报纸,递给了容闳:“先生,这里是东京朝日新闻、纽约每日时报还有华尔街日报。上面都有相关的新闻报道。”
这是葛莱史东第一次以秘书的身份参与到商业谈判当中来,这样是渐渐培养接班人的必要的过程。依照史高治的想法,以及后世兔子国培养X86的经验。家族的接班人最好能到家族的各个相关部门都去历练一下,不一定要太长时间,最初哪怕每个位置只呆上一两年,也能让孩子们对家族的整个运转有了感性的体验,可以和他们在以前学过的理论相互印证,这样孩子才能更快的成长起来。
葛莱史东此前已经在报纸以及广播传媒那里干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回到克利夫兰大学洛克菲勒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经济学,如今又到了放暑假的时候了,他就开始跟着谈判专家希丁克学习一下谈判方面的技巧。
这个时候,清朝的正式的代表——一个叫做何永的官员——在一边虽然听不懂这些鬼佬在说什么,但是却也感觉到好像出问题了。于是等到那个鬼佬说完了话,忙问容闳道:“容先生,出了什么事请了吗?”
“我们到这里来谈判的消息泄密了,日本人已经知道了。”容闳一边说,一面将一份报纸递到了何永的手上。
何永问道:“这上面说的什么?”
“清国与智利密谈合作购舰。甚至连我们的基本合作方式都刊登出来了。美国人觉得,这一定是我们的人泄了密。”容闳解释说。
“为什么美国人一口咬定是我们泄密而不是他们或者是智利人呢?”何永似乎有点不服气,不过他的话音却很低,而且口气也并不坚决。
“日本报纸上说了,他们从我国的一位高层官员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容闳叹着气回答说。
何永不做声了,即使没有容闳后面提到的证据,他事实上也更倾向于相信泄密是自己这边的问题。因为他也知道,在满清,根本就没有像样子的保密能力。当年他跟着李鸿章大人和太平军,捻军作战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的发现,一些有背景的做买卖的商人,对于战场的情况,以及清军下一步的行动居然比带兵打仗的他知道得还早,还清楚。并且总是能够靠着这个发财。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我大清的保密是个什么水平。老实说,大清发生了泄密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不泄密,那才奇怪呢。日本报纸上的说法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想而已。
“一定是那帮子只有一张嘴的狗屁‘清流’们说出去的。这帮混蛋!”何永恶狠狠的想着。他知道,国内有一帮子人就等着看淮军,等着看北洋,等着看李鸿章出问题。在这些家伙看来,哪怕输给外国人,只要能打击李鸿章,就是好事情。不过在嘴里他却是这样说的:“这是日本人的污蔑。如果我是日本人,我一定会保护消息的来源的,哪里会这样直接说出来……”
……
“希丁克先生,为什么我们一见到他们就要指责他们?”在安排好了清朝的代表团之后,葛莱史东这样问道。
“啊,葛莱史东,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先打压一下那些中国人,把他们的气势打下去,这样在后面的谈判中才更容易占到便宜。尤其是这些中国人,他们很多人还相信世界上有道理可讲,所以如果自己理亏了,会非常心虚,哪怕嘴巴上死不承认,但是真正谈判起来的时候,还是要好对付得多。相形之下,还是英国佬最不好对付,无论干了什么事情,他们永远都能心安理得。而且,必要的时候,干点食言的事情,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希丁克这样回答说。
“那么,希丁克先生,您觉得和哪个国家的人谈判最为容易?”葛莱史东问道。
“那得看情况了。”希丁克想了想,这样说,“比如吧,如果你有把握把对手往死里打一顿,那么和日本人谈判最简单,先揍他们一顿,然后一切都好说了。如果你的酒量特别好,或者你的团队里有酒量超级好的人,那和俄国人谈买卖就特别简单——只要你能轻松的用伏特加放倒他们,那很多问题就会好谈得多。当他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的时候,你只要朝着他瞪瞪眼,说一声‘不服气我们来两瓶伏特加’,他们的气焰立刻就下去了。当然,如果你或者你的人喝不过他们,那他们就会显得格外的有挑衅性,格外的不好说话。”
“这我倒是知道。”葛莱史东讲,“爸爸和我讲过,当年他们和俄国人谈买阿拉斯加的价钱的时候,就是靠着希丁克先生您一个人用伏特加一口气放到了好几个俄国熊,我们才得以吧价钱压得这样低的。爸爸说,当年您一口气就喝下了至少3加仑的伏特加(11升左右),这是真的吗?”
“除了一口气,其他的倒也不算太离谱。”希丁克笑了起来,然后说,“不过说实话,我宁愿和英国佬慢慢磨,玩切香肠游戏,也不想再和那些俄国佬玩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