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昺的追问下,窦兴转述了太后的猜测。原来此刻朝廷迟迟没有撤离潮州,不仅是蒙古人暂时停止了进军,而是朝廷中议和之声再起,当然也有粮草没有筹措到位的原因。
朝廷中的主和派以陈宜中为,他们以为如今大宋的军事实力没有办法跟蒙古人抗衡。大将张世杰、苏刘义、刘师勇等人所辖各部,包括文祥的督府军都是群盗纠合,‘既未训练,又无纪律,全靠不住’,平定盗寇尚可,遇到元兵,则非败即遁。偶有胜,也无补大局。再者大将们各自把持军内的财政大权和人事大权,朝廷无力掌控。宋蒙仍战必然亡国,不若再次请和称臣保留一隅之地延续国脉。
作为失败者提出议和必然要付出代价的,按照惯例不仅要称臣赔款、缴纳岁币,还要派出皇室重要成员远赴敌国为质。那问题就来了,大宋传承至赵昺这一代生有皇子六人,夭折了三个,剩下的三个两个当了皇帝,只有他是亲王。而两个皇帝都年纪没有婚娶,当然也没有子嗣,赵昺就成了人质的最佳人选。那太后猜测此刻让他开府设衙就只有一个目的,以此来提高身价借以向蒙古人示好,来促成议和的成功。
赵昺听罢心中感慨宫中之人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杨太后参与政事不过半年就能从细微之处将事情看个**不离十,以后自己可要注意了,绝不能再以常识视之了,做戏绝不能糊弄了。陈宜中等人可能也没有想到太后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而他也忘了带着崽子的母兽是不能招惹的,其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会不顾自己的性命的,现在太后将自己放在身边就是摆出了一幅拼命的架势。
赵昺本意自己脱离朝廷能求得太后的恩准,朝臣的支持光明正大的走最好。如果太后不准,自己能动朝中几个大佬支持自己,也可以勉强成行。最坏的打算就是大家都不同意,那自己只能偷着溜了,现在局势展都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其中或有机会!”赵昺想着此事,不论是自己被送去当人质,还是被太后留在宫中都会失去脱离朝廷的机会。他作为一个理科生,做事喜欢事前周密规划,按照计划按部就班的行事,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从而养成进行任何活动的时候,总是要经过复杂的计算,通过认真的推理,通过严格的判断,最后,作出一项尽可能逼近事实真相的判断,并且在行动过程中会随着不断变化的事实,随时作出新的判断并调整自己的行动……
“母后,儿臣请您答应众臣所请。”赵昺再次行礼道。
“六哥儿,胡什么,他们是想将你送入虎口。”太后听了急吼吼地道。
“母后勿恼,请听儿臣详禀。”赵昺跪倒在地道,他在转瞬之间已经想好了辞。“母后,如今鞑子步步紧逼,广东、广西两路几乎尽数陷落,再退就只能重回海上。而陈相所言不错,朝中没有可用之兵,没有粮饷供应,和议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是当今上策。不仅可求得一块立足之地,还能延续我大宋国脉。儿臣怎么能惜一己之私而至我大宋危亡于不顾,陷母后和皇兄于绝地,还请母后相允!”
赵昺前世曾在职场打拼多年,早就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对立的双方,就会有矛盾和激烈的斗争。而任何斗争都不是绣花,都不会温良恭俭让,有的时候,竞争甚至会变得血淋淋的。这个时候,如何有效地通过斗争,最大化地获得自己的利益,同时最大化地降低自己的损失,这就成了不得不关注的问题了。而斗争需要人们的勇气和魄力,需要人们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做出最大程度的努力。在这里,智慧比勇气更为重要。
但许多事往往与我们的计划和预谋与现实存在很大差距,使得力气费了不少,心血付出很多,却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只要能够开动脑筋想些办法,变被动为主动却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今朝廷要与蒙古人议和,按赵昺所知只是宋朝这边一厢情愿,忽必烈根本就没有将******放在眼中,他的命令是彻底毁灭宋朝,就没有留下议和的余地。而自己答应下来却可以开府设衙,名正言顺的行事,脱离灰色地带。他们现在既然不仁要拿自己去当人质,那就不能怪自己骗他们了。
“六哥儿……我怎不知,五哥儿被虏,可先帝只剩你和皇儿两条血脉,出质蒙古却是九死一生之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或是……就只能终老异乡了,我又如何对得起先帝和列祖列宗,对得起苦命的俞修容。”赵昺撅着屁股趴了半,才听到杨太后戚戚之声。
“母后,皇兄英明神武,来日必是圣明之君,楚有三户可亡秦,只要留下有用之身假以时日卧薪尝胆,整军备武定能中兴我朝,复我疆土,那时儿臣定能风风光光地回来。”赵昺听出太后的口气有所松动,又是一番苦劝。至于皇兄将来如何,现在看着除了比自己弱点、瘦点,矬点、傻点,别的还真没看出来,不过他能不能活过明年还得看老高兴不高兴,但这话此时是绝不能的。
“六哥儿,你真愿意出质蒙古?”杨太后愣了,这孩子平日看着笨笨的,今怎么出了番这么大义凛然的话,疑惑地问道。
“母后和皇兄每日为国操劳,孩儿年幼,既不能领兵上阵杀敌,又不能统领黎民,形同废人一般,能为母后和皇兄分忧一直是儿臣之愿,如能让蒙古人退兵,儿臣愿意出质。只是……”赵昺得坚决果断,却在最后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
“儿臣怕出质之后,不能时时给您请安,不能陪皇兄玩耍,我会想你们的。”赵昺犹豫了下撇撇嘴作出一副欲哭的样子喃喃道。
“乖孩子,母后也舍不得你远赴那苦寒之地。”杨太后听了又忍不住垂泪,揽过赵昺道。
“母后,为了社稷儿臣不怕,我会只在心中想的,不会告诉别人的。”赵昺仰着脸抹了把眼泪道,他知道此刻是关键的时候,做戏必须全套,只能忍着装真,不过看着杨太后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娘娘,卫王殿下年纪真是深明大义,明知要前往虎狼之地,为社稷、太后和陛下甘愿赴难,老奴都佩服的紧啊!”窦兴在边上言道,“老奴也觉得陈相得有理,如今之计和议乃是上策,还是早下决断的好。”
“这……六哥儿如此年幼,远赴大都万里迢迢,奴家如何能放心的下。”杨太后悲戚地道,把赵昺搂的更紧。
“太后,老奴也明白,但也应以社稷为重,不要负了太皇太后的期望。”窦兴又劝道。
“母后不要为儿臣担心,能保全社稷,儿臣即便死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赵昺从太后怀中挣出来跪下道。
不过趴在地上的赵昺心中是暗骂不已,窦兴这老东西不知道收了陈宜中多少好处,一个劲儿的帮其好话,不过若是陈相知道最终帮的却是帮了自己,那时不知道脸色会如何。而太后以他所想其心中肯定也对和议心有期待,毕竟现在坐在宝座上的是她的亲儿子,社稷江山反倒在其次。现在她犹豫不决一个是担心外人非议,另一个毕竟她是个女人心肠软,如此只是求个心安。
送上门来的东西,赵昺可不想放过,一旦允许自己开府,和议不成也木已成舟,他们后悔也晚了,自己却能完成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后边的事情推行起来也少了许多阻力,起码在名分上占据了优势,下兵马大元帅这头衔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只是苦了我的孩儿,让奴家将来如何有面目去见俞家妹妹。”杨太后沉默了片刻,突然又放声大哭。她一哭,赵昺大松口气,这表明其决心已下,而自己开府基本也就成了定局……
赵昺又陪着杨太后哭了一会儿,便被打到后边与皇帝玩儿去了,而与此同时窦兴奉旨开始召朝中的几位宰执进宫议事,这也印证了他的判断,议和已经不可逆转,他也盼着不要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这段历史生变化,从而使蒙古人改了主意,真把自己给弄去跟四哥儿皇帝去作伴,那可真就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有了心事儿的赵昺自然也没有心思再陪皇帝哥哥玩儿下去了,趁前边还在议事找了个理由赶紧向不大高兴的皇帝哥哥辞行,以防止太后将自己扣留在宫中。他担心自己回不去再传出自己将出质蒙古的消息,府中还不得顷刻鸟兽撒,那时候就真得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想溜都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