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是杨易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经历的大规模攻城战。
蜀军这片黑云想要压倒黔州城巍峨高大的城墙,似乎只有用鲜血去冲击。
杨易曾经听过太多关于攻城战的艰辛与残酷,可是当他真正亲身经历之时,才知道,“人间地狱”这个词已经完全无法形容这个死灵般的战场。
弓箭,火油,滚石,檑木甚至粪水,就像死神的勾镰一样无情的收割着蜀军和神教军将士生命,短短三日时间,蜀军伤亡近四千人,神教军更是折损近万人。
作为攻城一方,蜀军这样的战绩已经可以用奇迹来形容,足以让他们向任何人炫耀,可是杨易仍然心情沉重,从自己成为蜀王这几年里,精锐的蜀军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大的伤亡。
杨易白手起家,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个精锐的战士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造就出来,每一个蜀军将士倒下,杨易心都在滴血却又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犹豫。
战争有时候就是鸦片,中了毒便难以自拔,付出的伤亡越大,越不能退出。
所有人都咬着牙在坚持,包括城墙上的神教军。
第三日清晨,空难得的出现了暖日,空气中硝烟之气逐渐消散。
几日未眠未休的沙马乃古下令全军停止修整半日,一些身上插着白色旗子的士兵开始进入战场收敛尸体以及仅存的伤兵。
这是战争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休战之时,双方可以收敛己方士兵的尸体和查看有无活着的伤兵。
这条规矩一方面出于人道主义,一方面收敛尸体防止尸体腐烂造成可怕的疫病。当然还有一个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不言语言语的原因,伤兵对于一支作战中的军队来,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累赘,让对方救回自己的伤兵,对己方是有利的。
按理蜀军在收敛己方战损的士兵时,神教军也应该做同样的事,可是城墙上的神教军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默默的看着蜀军搜索自己的士兵。
杨易看到这个情景,立刻明白黔州神教军的粮草已然告急,几万大军和十数万百姓的消耗比任何人想象都大。
杨易和沙马乃古商量之后,立刻做出一个决定,在救助己方伤兵的同时,将战场上还活着的神教军士兵也全部抬了回来,然后在黔州城墙上神教军守城士兵的目光所及之处开始救治这些神教军伤兵,并且给予他们足够的食物。
杨易这一招很善良也很歹毒,救人的同时亦能最大限度的动摇神教军守军的军心。
黔州城城墙上开始有军官抽打神教军士兵,试图阻止他们往蜀军营地观望,不过人心这种事情,通常都是逆反的,神教军军官此番作为只能加深士兵们心中的怨恨。
杨易见此招有用,索性命令军厨们在阵前搭锅煮饭,几十口大锅乘满了水,被大火烧开之后,直接将整头猪或者羊放进锅了熬煮,杨易还特地让军厨们多加些葱花进去,这样香味会更浓。
不到半个时辰,浓郁的肉香味开始顺着季风飘向黔州城头,然后蜀军将士们开始排着队用军队配发的瓷碗开始乘肉汤和白饭。
那些受伤的蜀军将士和神教军将士也每人送上了一碗。
黔州城头上的神教军军官严令士兵不准往城外看,可是城墙能遮住人的眼睛,却挡不住他们的鼻子。那浓郁的肉香和饭香就像着了魔似的疯一般的往神教军士兵们鼻子里钻,整个城墙上全是咕噜噜咽口水的声音。
好些神教军士兵实在忍不住了,宁愿挨几鞭子,也要咬着牙探头看上两眼饱一饱眼福,满足一下自己的食欲。
越来越多的神教军探头向蜀军营地看去,军官们早已经抽不过来,索性呵斥间,自己也忍不住偷眼瞧了瞧。
杨易命令一些蜀军士兵就在阵前吃喝,一边喝着肉汤,一边高声阔谈,仿佛他们不是来作战的,而是来看城墙上神教军士兵们的笑话一般。
那些被蜀军救治的神教军伤兵更是吃着吃着,眼泪鼻涕全都流进了碗里,却依然狼吞虎咽,此刻他们似乎早已忘记了他们信奉的长生神,忘记了他们尊贵的上灵师,或许他们此刻才明白,长生神能保佑他们,却不能给他们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城墙上的神教军将领气的面色发绿,他很想带着亲卫杀出城去,将那些显摆的蜀军和受着嗟来之食的神教军伤兵们砍杀殆尽,可是当他看到蜀军后阵之中蓄势待发的主力,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傻子也知道蜀军多希望神教军杀出去。
杨易坐在处山包上,接过猴尖儿递上来的一碗肉汤。
冒着滚滚热气的热汤非常烫,杨易尝试着喝了一口连忙放弃了豪饮的冲动,双手严严实实的捧着瓷碗,让肉汤的温度尽量传递到冰凉的手掌上。
一帮的沙马乃古也端着一碗肉汤,一边吹荡着试图让肉汤赶紧凉下来,一边笑道:“你总是喜欢玩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计谋。”
沙马乃古自然不屑于这种类似于献宝一样的举动,却又不得不承认杨易的方法很管用,城墙上那些神教军士兵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杨易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若是能没有伤亡便拿下黔州城,我不介意到阵前去跳一支舞,人命远比面子更重要。”
沙马乃古看了眼杨易,道:“战争和死亡永远都无法分割,你得习惯。”
“这种习惯太熬人,睡觉都睡不安宁,我宁愿自欺欺人。”
沙马乃古笑了笑道:“那你也只能欺骗你自己,欺骗不了吴焕。”着沙马乃古下巴向黔州城点了点道:“你看。”
杨易错愕了一下,抬头看去,却见黔州城上的神教军士兵一阵骚动,似乎想要做什么。
很快,杨易便最大了答案,只听黔州城墙上传来阵阵唱吟声,数万神教军士兵一起高亢道:
“万物幽幽,有魄而真。
千古禽灵,唯塚是恩。
道无魍魉,雨露方存。
上灵仙魂,佑我长生!
万物幽幽,有魄而真…”
唱吟之声一遍接着一遍,一直在黔州城头上回道。
杨易无奈的笑了笑,神教军没粮食吃了,开始**神粮食了。
杨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撇了撇嘴,笑道:“不就是对歌么,咱们蜀军也会。”
着杨易回头朝猴尖儿道:“猴尖儿,去,让对面那些土包子见识见识咱们蜀军的军歌。”
猴尖儿眼睛一亮,蹦了起来:“好嘞!”
猴尖儿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军中跑去,不一会儿,蜀军军营中响起了整齐宏厚又响亮的歌声…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
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足迹,留给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