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颜悟如此理解,王鸽也不在多啰嗦,只是冲着她点了点头,抱歉的笑了笑,然后拎起刚刚林颜悟给他带来的冰镇饮料,一路小跑跟在了谢光的后面,二人来到停车场。
“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谢光上车之前说道。
王鸽点头。这大上午的才九点多钟,早高峰的尾巴尚未结束,三一大道银盆岭大桥那个地方估计还在堵车。堵车倒也好,所有的车都开不快,就算是有交通事故也都是轻微刮蹭碰撞,基本不会造成人员伤害。可是这个时间点儿现场却有三个重伤,就很奇怪了。
“待会儿机灵点吧。”谢光说完,开门上车。他的车停在王鸽那辆救护车的前面。
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了地方就清楚了。王鸽也赶紧上车拧动钥匙,两辆救护车马上来到了急诊部的大门口。
王鸽居然在急诊部门口看到了刘崖。刘崖推了一把眼镜,头发散乱,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上了车就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虽说上次刘崖在王鸽上夜班的时候,跟他调整到了一个班次,但是毕竟急诊部的大夫班次并不像是救护车司机们那样灵活,毕竟这换个班其实也要牵扯到不少人,刘崖的性格就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反正下次换班就在一个礼拜之后。刘崖也用不着太着急。
“夜班没有你,还真的很不习惯。”刘崖搓了搓脸,很明显是刚刚结束了一个夜班,现在则是处于加班的状态,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
“司机们都一样。”王鸽笑了笑。
跟在刘崖后面的田雨晴也是满脸疲惫的上了车,关上了车门。“可真不一样。别的司机没有开那么快的。”
“而且,说起来这事儿也挺玄乎的。只要我在你的车上,抢救病人成功的几率就很大,很少死人。”刘崖又说到。
田雨晴叹了口气,“夜里我们两个一共出了三趟车,只活了一个。整个急诊部忙的直转圈,今天一时半会儿全是走不了了。”
雅湘附二医院的急诊部虽然长期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但是比起其他医院来说还是要好上不少。这边儿的大夫们也是三班倒,每天八个小时,而在其他医院,急诊部的大夫们通常都是二十四小时上班,然后再回家休息,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加班,那在连续上班二十四小时之后还要再忙碌几个小时,这种精神压力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疲劳程度可想而知。
王鸽没再说话,好在今晚跟林颜悟吃饭没邀请刘崖。这哥们累得够呛,可就算是这样,只要王鸽提出邀请,刘崖肯定会答应,这无疑会耽误他宝贵的休息时间。王鸽的车辆重新起步,跟随着谢光的车辆出了医院大门,汇入主路。
“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了。老子当住院医的时候不离开医院,随叫随到,都没感觉到这么累,还是年轻好啊。”刘崖感叹道。
“你小子也别太拼命了,注意身体。现在你的命并不只是属于你自己了。”王鸽在提醒着刘崖,尽量顾着点家,再怎么说也是当父亲的人了。
“病人的命也不仅仅是属于他们自己啊。”刘崖苦笑一声,他也不想忙,可是急诊部忙不过来,他又怎么能下班?来了病人,难道还能扔到那里不给他进行急救吗?
三个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车辆很快抵达了银盆岭大桥的东侧桥头。
“王鸽,注意一下,我还没看到出事儿都地方,不过前面有交警,地点应该是在桥的另一侧。”谢光都声音在王鸽对讲机都耳机里响了起来。
“收到,我会跟紧你的。”王鸽也探出了脑袋向外张望。“三一大道天天堵车,早晨都堵成这个鬼样子了,居然还能有三人重伤的交通事故,开的是有多快啊。”
车辆跟随着车流慢慢往前运动,交警在看到两个闪着警灯明鸣响警笛的救护车之后,马上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优先通过。
又开了三分多钟,事故现场终于出现在了王鸽都面前。
从桥的中间开始,十几辆车首尾相连,怼在了一起,这是十分严重的追尾事故了,但是看着那些事故车辆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是会造成人员伤亡的样子。事故路段被完全封锁,从西边已经开始不让其他车辆上桥了,大桥变成了单向的。
司机们满脸无奈,这连环追尾并不是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错,下了车也用不着吵架,反正损失会有人陪的,只是这个时间又再急的事情也走不了了,大家便下了车,站在桥边的人行道上,抽烟聊天,着急也没用。
救护车又往前开了一点儿,到了追尾事故的源头,王鸽这才看到三辆轿车被挤到了护栏上,其中一辆车撞破了护栏,车身的一半在桥面上悬空,晃晃悠悠的,似乎是碰一下就能坠入桥下的湘江。
几辆警用摩托车围在那个位置,人们找来了绳索将那辆半悬空的轿车拴住,固定在还没有破碎的水泥护栏上,企图把车辆给拽回来。可是冲破了水泥护栏的车卡的死死的,几番努力都没有什么效果,可能必须要消防人员或者是吊车抵达这里才能把车给弄出来。
好在这辆车的驾驶员没什么大碍,交警敲破了轿车后面的玻璃窗户,让驾驶员从这里爬了出来。
而这三辆车的右侧前方则是有一辆公交车,车身已经侧翻,横在这条车道上,拦住了后面的所有车辆,连个摩托车都过不去。
整个共公交车都车身没有太大的变形,但是由于侧翻,冲击力比较较大,从上到下没有一块玻璃是好的。而在公交车的旁边,还躺着一个不醒人世的伤员,已经有其他医院的救护车提前赶到了这里,正在对那个病人进行检查和急救。
如果王鸽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从桥头举着长柄雨伞,穿过交警封锁线的那个死神,目标便是这个人。
谢光跟随着交警的指引,把车辆靠着路边停在了安全地带。而王鸽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停车并下车,打开了车厢后门,把推车给抬了出来。一转脸,正看到那死神蹲在地上,手按在了那个病人上,目不斜视。
“这人怕是活不了了。”刘崖一下车,看了一眼那个病人便说道。
这可算是把王鸽给吓了一跳。“兔子,你说啥呢!”莫不是这兔子大夫也“开了天眼”,能看到死神和灵魂了?
“身上没有一点儿活气儿了。”刘崖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可惜。所谓活气儿,就是急诊大夫们看到病人的第一眼判断。病人见得多了,也就有了那么点儿经验。是死是活,看一眼就能猜个七八成。当然大夫们并不会根据经验去判断一个人的死活就是了,毕竟该查都还是要查。
“那个是司机。”一个交警来到了两辆救护车都中央,“桥边儿上还有个人重伤,你们哪个大夫先过去看看?”
刘崖冲着王鸽和田雨晴使了个眼色,三人马上跑到了桥边儿上。受伤的是个年轻男人,夏天炎热,他身穿短袖,那裸露都左侧小臂明显肿胀扭曲,有骨折的迹象,这还不算完,他脖子上似乎还有一个并不是很大的伤口,但是血流的不少,根据流速和颜色来看,应该是动脉。
旁边两个交警手忙脚乱的捂着那病人脖子上的伤口,可是于事无补,总是有血液从指缝中间流出来。
“大夫,可算来了!”那两个交警看到了刘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满手鲜血却不敢撒手。
地面上也有一大摊血,刘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病人的失血量应该在两千毫升左右,虽然是个青壮年,看着体重也不小,但是也快要接近全身血液的一半了,十分危险。
“小田,接手。”刘崖说了一句,蹲了下来,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和听诊器,马上开始了检查。
田雨晴则是让那两名交警同志松开手,自己去了纱布死死的按在伤口上进行包扎,然后让王鸽帮忙按住破裂血管的近心端。颈动脉受伤没有办法通过绑止血带来止血,比较麻烦,但是出血量已经没有像刚才那么多了。有了王鸽的帮忙,田雨晴这才空出手来,开始给病人量血压。
“你们把人从车里搬出来的?”刘崖照射了一下这伤员的瞳孔,然后听了听呼吸和心跳,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们来的时候人就在这。根据现场目击者都说法,这人是在交通事故之后,被侧翻的公交车给甩出来的。他撞破了玻璃,就摔这了,差点儿没掉进湘江里。”一个交警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瓶矿泉水,正在冲洗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可是指甲中的血怎么都洗不掉。
王鸽用余光看了一眼路边,这伤员距离护栏不足三十厘米,要是甩出来的劲再大点儿,直接就跨过护栏掉进湘江里了。受了这种伤,还溺水,估计真的是活不了了。
“捡了一条命啊。”
“颈动脉损伤看起来是玻璃割的,安全玻璃有时候也不安全啊。这胳膊应该是撞破玻璃都时候或者是落地的时候给摔得,颅骨有轻微摩擦感,存在骨折的现象,瞳孔对光反射没什么问题,速度有点慢,不存在颅内出血,或者出血的症状还没出来,最起码没脑水肿。这个失血量……实在是太多了。”刘崖拍了拍病人的脸颊,“人知道吗?”
病人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有点儿意识,但是这种事故已经让他失去了判断能力,连身上的疼痛都已经无法感知了。“冷,渴。”
“脑子没事儿。”刘崖吞了口唾沫。大量失血之后人会觉得寒冷,觉得口渴绝对是正常现象,这哥们嘴唇和脸色都已经发白了。
“血压四十,六十毫米汞柱,快量不到了。”田雨晴收起血压计说道。
“这个得赶紧送回医院止血了。”刘崖说完,就跟王鸽一起把人给抬上推车。他们无暇顾及谢光和李文广那一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先顾好自己的病人再说吧。
这个年轻的伤员肯定无法确定身份,家属也不可能立即前往现场,司机已经挂了,交警也不会去照顾病人,一行三人只能先把人送上了救护车,打算带回医院。好心的交警前来帮忙。
“警察同志,我多问一句,这事故是什么情况?怎么堵车的时候还能发生这样的事儿?”王鸽一边推着车子一边问道,今天上午这场车祸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也不瞒着你了,你也是个司机同志。”交警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还在抢救的公交车司机,知道希望不大。“根据我们先前了解到的情况,这辆公交车闯了红灯,在毫无减速的情况下上了桥,桥上堵车,直冲冲的撞上了前面的几辆车,司机为了闪躲还打了方向盘,车辆侧滑出去,随后侧翻,又顶上了前面的几辆车,这才造成了更前方的连环追尾。”
“毫无减速的情况下?”王鸽吃了一惊,公交车司机那都是有a级驾驶证的,技术经验比他好那可不只是一点儿,明明知道这里堵车,怎么可能还直冲冲的冲进车堆儿里?自己不想活了报复社会?可是车上还有乘客!
这不符合常理,一个开大车的公交车司机,在想要报复社会之前,还会在公交车站老老实实的停靠,去接等车的乘客吗?
而且,如果是报复社会的话,趁着大早晨公交车站人多的时候,直接撞公交车站上等车的人,可比制造什么连环追尾事故破坏力和影响力大得多,根本就不用选择这条路。
“事故的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之中,你也别瞎打听了。”交警帮着他们把推车台上救护车,“回去了别瞎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