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大门口还觉得身心俱疲的王鸽,在坐上救护车的瞬间就来了精神,什么烦恼都到脑后去了。
今晚上的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忙碌异常,刘崖、宋平安、金晶上了手术,吴刚大夫则是刚刚接了一个病人,急诊部的主任上夜班,于波主任居然亲自跟车出诊了。
王鸽来了这里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跟着自己部门的大领导出诊,免不了有些紧张,因此异常清醒。
跟车的护士是黄斌,他表现镇定从容,没什么紧张的,看来曾经跟余波出过诊,而余波在她眼里似乎不是什么太过于可怕的人物。
王鸽想到这点,就慢慢放松了下来,但是仍旧打起十二分精神,专注的看着前方道路。
出车目的地是岳和谐麓区大学城附近的一家KV,同样也是马山的附近,不是很远。王鸽曾不止一次的往这里跑,毕竟湘沙市虽然大,但雅湘附二医院的出诊范围也仅仅是覆盖了大半个湘沙市,而在夜晚之中,虽然交通事故频繁,醉酒的人多,但是容易出事儿的地方一共就那么几个。
大学城这边的学生较多,餐饮、娱乐肯定少不了,商业十分繁华,可以大学生们的消费养活了这里的一大批人。
然而学生们并非上班族,还是以学业为重的,因此凌晨一点钟的大学城附近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那么两三个路过,看着在道路中央闪烁着警灯,鸣响警笛的救护车呼啸而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第一是想着不知道哪里又出了事儿,第二则是这辆车开的实在是太快了,嗖的就从旁边路过,要不是涂着救护车的这身皮,他们还以为这是飙车党在深夜竞赛。
王鸽的车速已经达到了一百公里每时,路上行人稀少,路边儿上偶尔蹦出来几个大排档也只剩下几桌人还在喝酒聊,旁边的大多数餐馆、商店都关了门,大马路上除了有部分出租车司机在路边缓慢行驶到处找活儿,已经少有车辆正常行驶了。
王鸽没有理由不超速,而且在接警的时候,护士站的护士曾经道“情况紧急”。
情况是否紧急,并非护士站的护士去判断,毕竟他们只是接受通知的人。真正对情况进行判断的是10接警中心,一般顶多个“情况不明”,等到医生护士到了之后再自行判断,几分钟的通话时间根本就什么都搞不清楚。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到了“情况紧急”,这很少见。看来现场情况真的是不太好了。
“王,看你有点紧张啊。”余波见王鸽自从上了车与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进行汇报之后,就再没敢话,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打趣的道。
“余主任,第一次跟你出车,害怕啊。”王鸽舔了舔嘴唇道。
“怕什么,好好开你的车,余主任还能吃了你不成?”黄斌微微一笑,白齿红唇,长得清秀,虽然是个男的,但由于是护士,话轻声轻气的。
王鸽时常用异样的眼光看黄斌,黄斌哪能不察觉,直到有一的晚上两人聊的时候,黄斌才正式对王鸽澄清,自己不是个基佬。
不知为何,王鸽居然放心了不少。
“就是,我也就是个大夫,哦,老大夫。”余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秃顶程度介于孙成德和谢光之间,脑袋上也是没有几根毛了,呈现出一种“地方支援中央”的趋势。
哪怕车厢后面的两个人这么,王鸽也没敢多话,只是专心开车。
王鸽看了一眼导航,又看了一眼前面路边的彩色霓虹灯招牌,KV就在前方。
“我们快到了。”他头也没回的道。
黄斌赶紧拎起急救箱,余波也戴上了口罩随时准备下车。
救护车吱嘎一声停在了KV大门口,两个KV的服务员在门口等待,王鸽下车打开了车厢后门,将推车拉了出来。
“病人在哪?”王鸽问道。
“大夫,请跟我来。在二层。”服务员眼疾手快的帮王鸽一起推车子,众人进入大厅,来到电梯前,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一下情况?”余波眼睛盯着两个统一着装的服务员,问道。
服务员对视了一眼,其中略微发胖看起来较为年长的回答。“我是这边的领班,十五分钟前听二一八包厢的客人反映,我们用的是假酒,果盘也不干净,有人吃了肚子疼,我手底下的兄弟告诉我之后我赶紧去了现场,发现一个女孩儿捂着肚子直喊疼。我们正规经营,酒都是供货商提供的,直接查得到厂商,水果也都是新鲜现切的,哪来的不干净一?可那女孩儿疼的满头大汗,咬着嘴唇,脸色煞白,都快迷糊过去了,我又不敢耽误,想把女孩儿送到医院去做检查,可跟女孩儿一起来的那群人都不同意随意移动,我就赶紧打了10叫了救护车。”
余波听着这服务员领班的话,眼神一转,心里有了底。通常来就算是食物不干净,造成急性肠胃炎,发作也没有这么快,而且根据描述,疼痛的剧烈程度还不至于让人意识不清。这事儿应该跟食物酒水无关。
不过万一有人恶意投毒,或者病人本身有什么疾病,酒水和食物变成了诱因,快速发作还是有可能的。在进行检查之前,他不能轻易下判断,但还是明确了过一会儿检查的重点和大方向。
话刚完,电梯就来到了二层,众人又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一路跑来了二一八号包厢。
原本应该歌舞升平、灯光璀璨的KV包厢内,已经完全没有了音乐的声音,镭射灯也被关掉,两男一女站在房间里声议论,其中一个男子面容急切。
病人女孩儿面目清秀,身材姣好,穿着紧身牛仔裤,两条腿夹紧躺在床上,看起来比较爱美,还画着淡妆。虽然皱着眉头,但也看得出是个漂亮姑娘,不过她现在只能捂着肚子轻声哼哼,脸色煞白,显然是站不起来了。
“量血压!”
余波转头嘱咐了黄斌一句,掏出听诊器就往前面凑,他一边检查着颈动脉,一边把听诊器的收音器在手心里焐了几秒钟,然后解开了女孩儿胸口衬衫的扣子,要把收音器往女孩儿的胸口里面放。
“不行,这是我女朋友,你们换个女大夫来!”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儿拉住了余波。男孩儿觉得自己跟这女孩儿才认识了两个月,也就拉拉手亲个嘴,胸什么都没摸过,怎么能让这医院的老头抢了先!
王鸽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余波一把年纪了,在急诊干了接近三十年,什么样的病人和家属没见过?怎么可能因为看见这女孩儿漂亮身材好而轻薄于她?
这明显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在大夫看来,病人就只是病人,是大夫的工作,他们看待人的态度与普通人看待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就连王鸽都已经有了这种心理转变。
“你放心,我是大夫,给她做检查是要确定病症,如果你有特殊需求,觉得不方便,到了医院之后我可以给你指派女大夫。”余波表情严肃,转过头盯着那男生。
包厢里男生的另外一个朋友也劝他,“人家是大夫,做检查是正常的,你也别太敏感了。”
旁边的女孩儿点头同意,看来是男生朋友的女朋友。
见这男孩儿没再反对,余波就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一边问道。“妹子,能听见我话吗?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病人只能轻声哼哼,看起来十分痛苦,手还捂着腹,那个位置并非肠胃,而是子宫,她并没有回答余波的问题。
“她叫闫美,南湖大学大二的学生,我是她男朋友,同班同学。肯定是这黑店酒水和水果有问题,不正规!下午我们一起聚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这里来,刚喝了两口啤酒,吃了点水果,她就要去厕所,回来以后就开始肚子疼,越来越厉害了!”男孩儿道。
“我们正规经营,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在一旁的服务员领班急了,跟他争论起来。
“别吵吵了!大夫正检查呢!”王鸽赶紧开口制止。
此时的余波收起了听诊器,回头又问黄斌。“血压多少?”
“四十,六十毫米汞柱,太低了,怎么回事?”黄斌也有些着急,他赶紧打开记录本进行记录。
“再量一次!”余波把视线移动到了闫美的腹处,伸手按了几下。
男孩儿看着余波的动作,虽然有怨言,但是没敢什么。可是余波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他十分火大了。
余波把女孩儿的夹紧着的双腿掰开,探头去看闫美那私密的部位。
“你干什么!这是正常检查的行为吗!你在这样就给我滚……”男孩儿还没骂完,便看到自己的女朋友两条腿大腿之间的牛仔裤已经变了颜色。
“这是什么?”他赶紧改口问道。
“血。”余波演了口唾沫,看来事情比他想的更加严重一些,闫美两条大腿中间部分的一大摊血迹,把蓝色的牛仔裤浸透,变成了黑色,甚至还渗透到了皮质沙发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问房间里的女孩儿。“她在去厕所的时候,有没有从自己的包里拿什么东西?”
女孩儿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她翻包来着,想要……找卫生巾,但是没带,于是就找我要,我刚好生理期,包里备了半包,给了她之后,这才去了洗手间。”毕竟是男女生理上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事关重大,还是了出来。
余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初步判断。
“颈动脉搏动轻且缓,心律不平稳,心跳过慢,血压降低,腹部柔软,腹剧烈疼痛,阴和谐道出血量较大,怀疑子宫大出血。上车后气管插管,接呼吸机,上心跳监护,剩下的上了车再,先回医院!”余波想来想去,无预兆的子宫大出血诱因很多,但是根据病人朋友们的描述,基本可以排除外力打击、严重的外伤和暴力原因。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异位妊娠了,也就是普通人所的宫外孕。
“王,抬上推车,动作慢一些!待会儿上车头冲外面。”余波喊着。
王鸽不敢耽误,瞥了那男孩儿一眼,赶紧过去帮忙抬人。屋子里的朋友们也上前帮忙,大家心翼翼的把女孩儿抬上了推车,送进了电梯里。
“怎么会……怎么就突然大出血了?”男孩脸色苍白,害怕起来。
“去医院做过检查吗,有没有过别的妇科疾病?”余波没回答问题,又问道。
那男孩儿赶紧回答,“从来没去医院,两个月了,我们在一起,要是去检查过我肯定知道的。她什么事儿都跟我。”
但是在一旁站着的女孩儿有些犹豫的神色,看了看闫美的男朋友,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有些事情不太好出口。
“有话就,现在情况紧急,你提供的任何信息都有可能帮助我们判断病人的病因。”王鸽看出了女孩儿神色不对劲,赶紧道。
“其实,美以前身材很好,可是上个月一直在发胖,肚子都出来了,而且吃什么东西都反胃,有段时间大姨妈推迟了,还跟我们抱怨来着。我们跟她开玩笑,是她怀孕了。可这个月大姨妈就又来了,可是量大,一个月来了好几次,大家都她把上个月没来的都给补上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女孩儿支支吾吾的道。
“唉!第一个月生理期不准时就应该去医院检查!第二个月的大姨妈不是经血,量多,次数多,那是怀孕之后有问题才会引起的子宫出血!怎么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点都不关心呢!”余波长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的道。
“你也是,这还是你女朋友呢,身体不好就不知道去医院看看!怎么不用安全和谐套?”余波扭过头来责怪着那个男孩。
“可是……我跟她交往才两个月,也提过这事儿,她死活都不让我碰她一下啊!我们根本就没做那个事儿!”男孩儿心里五味杂陈,表情变幻十分精彩。
电梯里的所有人都一愣,转过头看着男孩儿,顿时觉得他的脑袋顶上长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