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问题来了,任方是谁?
王鸽不认识任方,也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半时前朱乐临死之前告诉他的。
这个人是男是女,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该去哪里找,找到他以后怎么办,王鸽一头雾水,毫不知情。
“秘密要交给任方。”这是朱乐留下的极其简短的遗言。
不涉及亲朋好友,不涉及家人,只涉及这一个微型SD卡。为了藏这个东西,朱乐甚至在自己的肚子上开了个口子,然后再次缝合,这东西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这张卡片就是手机上用的那种储存卡,王鸽拆开了自己的手机,把卡片塞入卡槽,再次开机,卡片居然能够被识别出来。里面是一些音频文件和照片,只能看得到文件名,看不到详细内容。
王鸽想要打开这些文件进行查看,但是点击任何文件都被提示需要密码。
王鸽自然是不知道密码的。可能真的要找到那个任方,只有他才能打开这张储存卡里面的内容吧。
公交车上救人,黑社会背景,被人砍了不能走正规程序进医院,毒和谐品当做止疼药,被那持枪歹徒打死,又打死了对方,腹部的皮肤里还缝入了一张卡片。
拍电影呢?还是大片?
大哥啊大哥,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王鸽咽了口唾沫,刘崖已经去处理其他病患了,他推门走进了急诊室,田雨晴正在帮已经死去的朱乐清理身体。
另外一个在帮忙的护士名字叫冯吉,也是一名男护士。王鸽曾经见过他,是门诊那边儿的,黄斌的好朋友。
两个人在护士学校的时候是同学。黄斌出了事,一时之间医院里人心惶惶,虽然急诊部的护士门没有申请被调走,但是其他科室的护士都不愿意调来急诊部。
不是他们思想觉悟不够高,人都是怕死的,都要考虑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可冯吉却主动申请调来了急诊部,他觉得自己是在替死去的黄斌完成未完的工作。
这是他们的职业信仰。
“王师傅。”冯吉一边清理着朱乐的遗体,一边听到了门口的响动,一看居然是王鸽进来了,叫了他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毕竟在当时,王鸽不顾自己的安危,拼死把冯吉的好朋友黄斌拖离了危险地区,并且第一时间进行抢救。
伤势过重,人没救回来,并不能怪王鸽。
清理在急救过程中死亡病人的遗体,也是护士们的本职工作。朱乐的遗体上满是鲜血,有的还在流动,有的已经完全干掉了,各种碎片,伤口满布,因此清理的速度比较慢,看在王鸽眼里也是触目惊心。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朱乐身体里已经没有血液可以流了,因此两个护士在移动他的遗体的时候并没有更多的血溢出,这让现场变得好看了一些。
田雨晴今晚上算是吓坏了,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个朱乐是个好人。
刚开始她看到朱乐手里有手枪,自然被吓了一跳,但是朱乐对这些医疗工作人员的确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在那个持枪歹徒到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杀掉朱乐,反倒是枪口对准了王鸽,想要先把王鸽干掉,莫非是那人认识王鸽,而王鸽卷入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田雨晴在当时来不及多想,因为就在下一秒钟双方就开始火拼了。她原本以为王鸽会被枪杀,可在危急关头朱乐居然从即将昏迷的状态苏醒了过来,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不仅保护了王鸽,还把那个持枪歹徒给干掉了。
要知道,一个失血过多的人的昏迷,是无法以他本身的自我意志为转移的。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强,也无法做到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通过自我激励,来恢复自主意识,不陷入昏迷。
这种情况,就是通常来的回光返照。
在医学上,回光返照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但基本论调是以肾上腺素为主、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等多种自分泌激素刺激的学。
大脑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器官。在人临死之前,会产生应激反应,试图激活身体的各项机能,因此各类心跳刺激、呼吸刺激急速从下丘脑大量分泌,心跳加快,呼吸正常,供血速度正常,造血速度增快,各项身体机能会趋于正常,思维清晰动作敏捷,甚至可以吃饭和行动,但是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一旦激素的效果过去,情况就会迅速恶化,直至死亡。
无论怎样,结果都只有一个——朱乐用死亡的代价,从自己无法控制的昏迷之中脱离出来,干掉了持枪歹徒,救了所有人。
田雨晴心里清楚,如果那歹徒不死,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活不了,也包括她。因此,她在清理朱乐遗体的时候,十分心,特别仔细。
现在的田雨晴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王鸽。王鸽怎么会认识朱乐这个人?朱乐怎么会有枪?第二个持枪歹徒又是怎么回事?刚才刘大夫从患者肚皮缝合的伤口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千言万语,田雨晴只憋出了一个问题。“那个人,为什么要先杀你啊。”
王鸽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我曾经见过他的脸。他想要先杀我灭口。”他看着冯吉。
“现场还有一个死掉的持枪歹徒,是这大哥拼死干掉的,保护了我们。那个在现场死掉的人,就是杀害黄斌的凶手!”
冯吉的身子震了一下,手中的剪刀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无法怀疑王鸽的话,因为王鸽是唯一看到过那持枪歹徒面容的人。
王鸽不会看错,也没必要骗他。
冯吉咽了口唾沫,把剪刀捡起来放回了待消毒的金属筒里,重新取了一把剪刀出来。
“大哥,我代我兄弟谢谢你了。”冯吉声道,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王鸽刚想再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的震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不认识的本地陌生号码。
凌晨两点多了,怎么还有陌生人给他打电话?他接了起来。
“你好。”
“是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救护车司机王鸽吗?”电话那头的人很不客气,语气冷冷的。
王鸽咽了口唾沫,怎么这个陌生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底细?马明?他要行动了?
不可能,马明还不知道沈慧已经把事情都了出来,如果他要行动,一定会先通知沈慧,沈慧则会在第一时间告知他。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通电话与兰欣无关,而与朱乐有关。
“我是。”王鸽看了一眼急诊室中的两个护士,他们并没有起疑心,便推门走出了急诊室,刚好看到面前的一个警察也在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那个警察道。
同样的声音,也从王鸽手机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面前的这个警察,就是给王鸽打电话的那个人!警察面露急色,看起来接近五十岁了。
而王鸽举着手机的样子,恰好也被那身穿制服的警察给看到了。职业的敏感度让警察心里有了底,这个举着电话身穿救护司机制服的人,就是王鸽!
王鸽放下了电话,按下了挂断键。“我是王鸽。”不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最起码他是个警察,而且这里是医院,监控摄像头密布,不远处就有另一个警察,这人哪怕想要对自己不利,也绝对不敢在这里动手。
“你和朱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为什么会是你开的救护车去接他?他临死之前有没有什么话?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警察有些着急,赶紧把王鸽拉到了急诊室门口旁边的金属座椅上,心的询问着,似乎有意无意的躲避其他人偷听,当然也包括急诊大厅之中的另一个警察。
王鸽知道,警方已经调查了朱乐那张电话卡的通话记录,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自己,顺便给查了个底朝。
在警方面前,任何个人都没有私密可言,尤其是涉及到大案要案的时候。
警察直奔主题,什么废话都没有多,向王鸽询问关于朱乐的所有细节。
“我需要你把当时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一点都不要落下!”警察迟疑了一下,“算了,还是去局里吧,你要跟我走一趟了。”
王鸽从背后感觉到丝丝凉意,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警惕心很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警察的问题,也没有立刻跟他走。要是自己做错了事,把那张储存卡稀里糊涂的交给了不叫任方的人,不仅朱乐要枉死,而且自己的安全也无法保证。
“警察同志,我能先看一下你的警官证吗?”王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警察一愣,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没想到还要被一个救护车司机给怀疑。他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了王鸽。
王鸽没办法区分证件的真伪,敢来医院的警察自然也不会是假警察,就算是假的也不能一次性来两个假的吧!他翻开证件,对照了一下照片,又看向了名字。
任方!
王鸽长叹了口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任警官,咱们别去警察局了,就在这吧。”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急诊大厅门外抽烟的警察。
“医生休息室,走。”
二人来到了医生休息室,所有的大夫都去忙碌了,这里并没有人。
“王师傅,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朱乐是怎么认识的?一个时前他出了事,打的是你的电话,半个时前你抵达了事故现场,是你把他带回医院的。这……我需要一个解释。”任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非常着急。
“怎么认识的……一言难尽。这个大哥是个好人,我们是朋友。他在临死之前打我电话,我没有接到就被挂断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应该知道自己性命不保,但是又信不过别人,只好打我的电话,想要把东西交给我。但是电话还没接通,他就遭遇了危险,然后驾车逃跑。”王鸽一边拆开了自己的手机,一边继续道。
“事实上,我开车抵达事故现场,也只是个意外而已。到达事故现场的救护车司机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恰好那个地方属于我们医院的急诊出诊范围之内,附近没有更近的医院了。”
王鸽把储存卡拆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推向任方。
“任警官,在他死之前,告诉我秘密藏在肚子里。我和大夫在他的遗体里发现了一个缝合的伤口,然后找到了这个东西。没有损坏,但是文件经过了加密,你应该能打开吧。”
任方愣了。他把那张卡片塞进了自己的手机,输入密码,翻看着里面的文件和照片,越看脸色越差。
队里出了叛徒!
叛徒出卖了朱乐!
要灭口!
他去门边打了一通电话,声音很,然后回到了王鸽这里,重新坐了下来。
“在他给你打电话之前,也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半夜,我已经休息了,没有接到。然后他打给了你。你也没接到。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很绝望吧。”任方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
“后来我给他回电话,就再也没有接通过了。根据他出事的位置来看,是想要故意让自己身处雅湘附二医院急诊出诊范围内的。在他出事地点的前一个路口上高架,是回警队最近的路线。他没有选择回警队,而是选择了雅湘附二医院,选择了你。是他自己拨打了10的急救电话,因为他知道,无论开救护车抵达现场的是不是你,只要他被带回了医院,你都会知道他出了事,并且能够在他身上发现这个东西。”
“在最后的关头,他选择的是相信你。”
任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当然,在他看到你出现在现场的那一刻,估计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王鸽鼻子一酸,想起了朱乐的灵魂被带走之前,那看向他的最后一个眼神。
“大哥……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一名人民警察,卧底黑社会组织五年,我是他的领导。在他所有的报告里,都没有提及到你的名字,可能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也可能是选择相信你,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他不叫朱乐。原本在一周之内,他完成最后一次资料整理,就会全身而退,把资料完全交给我。但是现在……案件没有结束,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任方一拍桌子,走出了医生休息室,王鸽也紧跟着他走出了门。
任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对着朱乐所在的那个急诊室立正,脱帽敬礼,然后重新戴上了帽子,气势汹汹的走到了急诊大厅的门口。
另外一名警察看到任方表情有点不对劲,赶紧掐灭了烟头,“任队,怎么回……”
那警察话还没完,直接被任方拍掉了帽子。
王鸽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那名警察也呆了,心里一惊,转身想要逃跑!
任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接着一个背摔,干净利落的将那警察撂倒在地,下了他的枪,抽出了自己的腰带,把那警察绑了个结实,贴在那警察的耳边恶狠狠的道。
“你不配这顶帽子,我操和谐你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