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鸽回到车队的时候,徐林这子身后的那个跟屁虫还是没甩掉,徐林走到哪这丫头就跟到哪,搞的他半个上午都没有出车。
原本徐林不出车如他所愿,可没曾想偷懒带孩子比他真正去急诊还要累很多。
孩子再懂事儿,也只是个孩子。在车队里时间一长,熟悉了环境之后,便四处开始闹,扯扯这个逗逗那个,玩累了就想睡觉,一想睡觉就找妈妈,找不到就开始哭闹,徐林只能苦着脸,带着她去医院门口的超市买了些糖果零食,孩子这安静了一会儿。
也好在车队里除了徐林,大家都出车去了,没人嫌孩子吵闹。可待会儿要是来了紧急任务,孩子怎么办?
徐林一看这不行啊,孩子母亲仍然在做检查,突然晕倒这种事情的诱因有很多,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进行普通体检是检查不出来的。
常规的体检,例如抽血验血血常规,验尿,听诊器听一下心肺功能,胸部光,几乎所有人在学校年年都做,但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在查体的时候没有查出病症,又突然得了重症呢?
这就不得不去,事实上人体这样的复杂结构,只凭验血验尿,普通的听诊和光,只能够简单的判断当前身体条件是否健康,心肺、肝肾功能是否正常,是没有办法完全获知身体健康程度的所有信息的,普通的体检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十分粗略的检查。
如果在粗略的检查之中,发现某一项或者多项指数不达标,或者超标,负责体检的大夫也绝对不会十分肯定的是身体的哪个部位出了问题,只能告诉体检者,他的身体可能存在哪些病症,要求去医院深入检查。
既然普通的体检查不出具体病症,那么为什么还要体检呢?
虽然平时的体检十分简单,能查出来的结果都很粗糙,但是绝对不能少。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只要人体患了重症,而且处于危险期,要不影响血液、心肺呼吸、肝肾功能,几乎是不可能的,很多大病都是由普通的体检而发现的。
当然,也存在百分之一的情况,那就是某些动脉血管瘤、脑血管畸形等隐性疾病,平时不发作的话这个人甚至比其他人看起来更加健康,可是一旦动脉瘤破裂,或者畸形血管破裂出血,马上就会引起重症,甚至是死亡。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突然猝死,而体检的时候却显示十分正常。
遗憾的是,这类病症引起的死亡几乎是在人死亡之后,在进行尸体检测的时候才会发现真正的死因。
在那些新闻报道之中,加班熬夜突然猝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脑血管畸形,或者是存在血管瘤,血压升高之后引起的病症。虽然加班熬夜是引发血压升高的诱因,却不是真正的死因。人们对这一点缺乏正确的认识,也是猝死的人身亡之后并没有进行解剖尸检,死因不明,新闻媒体自然也就不会报道出来。
王鸽也是进了医院工作之后,看了不少临床医学的书籍才懂了这些东西。在这种地方工作,让他对生命的脆弱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绝对不会去做什么作死的事情了。
因为最作死的事情已经做过了,那就是跟死神打赌。
“我估摸着我要是再不回来,你待会儿就要带着孩子出车了!”王鸽从虚掩着的办公司门缝里探进了半个脑袋,大声道。
原本在轻拍着女孩儿的背的徐林被吓的一个激灵,看到是王鸽之后这才回过神来,也来不及去怪罪,赶紧做手势,“嘘!你丫点声,好不容易给糊弄睡了,弄醒了你带着孩子,我出车去!”
王鸽嘿嘿一笑,悄声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连拉开抽屉打开出车记录本的动作都很轻。“你这保姆当的也够称职的了。管吃管住的。”他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那一袋子零食。
徐林一看见那些吃的东西就肉疼,本身工资没几个,自己买房子还贷了款,一个月三千五百块钱,加上补贴也就四千块,房贷就要还一大半,生活费本身就少,好在医院里面包吃,虽然吃饭不规律,冷热都有,但也总比饿肚子要强。
“好在我没女朋友,不然这点钱还真不够花。”徐林叹了口气道。
王鸽笑了笑,没话,低头开始写自己的出车记录。
“你瞅瞅你那样子,减个肥,再让兔子去给你做个腿部拉伸手术,没准还真有瞎的姑娘,不嫌弃你的脸。”侯长河也刚出车回来,推开办公室的铁门,咣的一声撞在墙上。
徐林顿时就急了,居然不先怪罪侯长河损他,“孙子!点声,没看见孩子睡了啊!”
侯长河一愣,这才看见那值班用的床铺上趴着一个女孩儿。
这两个人可是生的死对头,一对活宝,凑一起就互相怼,也不知道怎么着孙成德好像很喜欢看戏,居然总是把他们编排在一个班次。可是玩笑归玩笑,这俩人互相损的时候可谁都没红过脸生过气。
侯长河愣,是因为这次看着徐林的表情和脸色,像是真的因为怕吵到孩子睡觉而动了肝火了。看起来徐林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儿啊。他赶紧赔笑道,“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家里有个外甥闺女,也就像她这么大,睡觉雷打不动,摇醒了都能接着睡。这年龄段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又不是咱们,睡的死着呢。”
虽然嘴上这么,侯长河的声音还是低了好几度,进门也轻手轻脚的。
徐林见孩子没醒,也没继续纠缠这事儿。“哎,那冯吉等孩子的母亲家属来了,就过来叫我,怎么还没过来啊。”
“这不正好么,上午带孩子,下午去演习,一不出车,你这救护车司机当的也是够清闲了,躺着赚钱啊。”王鸽写完了出车记录,回身看着愁眉苦脸的徐林,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徐林虽然喜欢这孩子,但是他单身快三十年了,从来没带过孩子,当然也是觉得麻烦的,白了王鸽一眼,没话。
王鸽起身想要把自己的水杯倒满,手刚一碰杯子,耳机里就又传出了急促的呼叫声。
“车队请注意,珠江花城区十栋二单元141号房有一男子在家中受伤,无法移动,请求救护车出车!”
王鸽按下麦克风,“这里是车队王鸽,已经收到,马上出车。”王鸽已经等不及了,既然是受伤无法移动,那肯定是重症,抛开数字不,人命要紧啊!
杯子里的水只接了大半,他就赶紧拎着钥匙,拧着杯盖跑了出去。
以前他抢着出车,还都要看一下车队里别人的脸色,现在则是谁都不管,有任务直接上了。
“我,你也不争取一下?”徐林看着侯长河,又对着门口努努嘴。王鸽早已经从门口消失了。
“争取啥,又不多给钱!”侯长河嘿嘿的笑着,“这子可真是拼命啊!”
二人话之间,王鸽已经上了救护车,并且打着了引擎。由于上一次出车病人情况并不紧急,车上并不脏乱,只是更换消耗品和消毒就可以,护工的手脚麻利,动作很快,也是王鸽能够快速出车的重要保障。
车辆在一分钟之内来到了急诊部大门口,大夫李文广和护士长石翠萍正扯着自己迎风飘扬的白大褂,飞速跑向门口。
一般都是大夫在急诊大门口等救护车,因为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通常是要比救护车早一些的,而且救护车出车还要王鸽从办公室跑到停车场,然后进车门绑安全带,放下手刹打火挂挡起步,距离再怎么近也要点时间,因此救护车等大夫和护士的情况则比较少见。
“忙不过来,耽误了一会儿。”李文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李大夫,好久不见啊!”王鸽笑了笑,放下手刹,车辆重新起步。
由于换班的原因,李文广基本上是不会遇到王鸽的,有的时候王鸽上班,李文广刚巧下班,这才能打个招呼。
王鸽能见到李文广,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李文广调成了与王鸽一样的班次。第二,这里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要加班。
“见你还不如不见呢!”李文广笑着了一声。倒不是他真的不想看见王鸽,但凡看见了,并且跟着出车了,那肯定就是加班了。
王鸽驾驶着救护车汇入主路,用通话器汇报完毕后,脑袋一歪问道。“今急诊怎么那么忙?救护车没带多少病人回来啊!”
还没等李文广话,石翠萍叹了口气回答道,“早晨突然来了一大批食物中毒病人,刚吃下去米粉半时就开始上吐下泻,路都没走几步。刚来的那会儿也就是两三个人,到后来越来越多,足足有十几号人。”
“估摸着,是咱这边附近哪家早餐店出了问题,要不是后来没有病人再过来了,余主任差点就启动应急预案了。”李文广道,“呕吐物做了检测,大肠杆菌超标。”
其实李文广出车,完全是白班那群年轻人看他熬了一夜,累得不行,让他出个急诊在路上歇几分钟,好歹能喘口气。
“王,祸从口入,血一般的教训啊!东西不能乱吃。”石翠萍学着播音腔笑着道。
王鸽也被逗乐了,这群中年男人和妇女虽然在急诊部那么严肃的地方工作,平时也是皱着眉头板着脸,但是一旦跟他熟悉了,逗起闷子来也是蛮有意思的。
“没事儿,我早晨几乎不吃早饭。”王鸽笑着道。
“不吃更不行,容易胆结石!”石翠萍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看着后视镜中王鸽的脸正色道。
“是是是,听大姐大的。”出事儿报警的地点珠江花城,在湘沙市开和谐福区,在市区的北边,而且现在这个时间点早就错过了早高峰,只有少许车辆从市郊往市中心赶路,路上畅通无阻,虽然足足有十五公里,但王鸽一路狂飙,还是只开了十三分钟就抵达了现场。
区门卫远远看到救护车向这里接近,赶紧打开了门禁。
“师傅,问一下,咱们这里十栋在哪里?”王鸽在门口停了一下,降下了车窗问道。
“左拐第一个路口进去,第二栋楼上面有牌子,出啥事儿了?”那门卫四五十岁,反问了一句。
“病人急症,谢谢了!”王鸽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是哪户人家谁出了事儿,毕竟病人是有隐私权的。他没跟那门卫大叔多啰嗦,按照指引降低了速度,来到了十栋的楼下。
“得,十四层,进电梯吧。”王鸽望着眼前的高层,这得有二十多层了吧,爬肯定是不能爬的。
幸好早高峰已过,电梯比较空,一行人顺利进入了电梯,来到了141号房门前。李文广直接上前大力敲门。
“您好,我是雅湘附二医院的急诊大夫,接到报警,有人在家吗?”
没过几秒钟,一行人就在安静的楼道里面听到了房门内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男人穿着睡衣,面容急切,满头的大汗,双手还是湿的,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手的样子。
包括王鸽在内门外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因为根据这人家中的情况,里面并没有其他声响,似乎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在家。
但是报警之中却声称,有一男子严重受伤,不能移动,情况紧急。
怎么回事,找错门了?报假警?
王鸽甚至抬头又看了一眼门牌号,“大哥,这里是十栋二单元141号房吗?”
对面的男人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赶紧把湿了的手往睡衣裤子上蹭了几下,“怎……怎么是个男大夫?”
李文广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急诊部由于其特殊性,大多数大夫都是男性,出急诊的话病人根本不能挑选医生性别的。
更何况,男大夫女大夫都没有区别。
“爸,大夫来了吗,我真的很疼,你快让他进来!”房间之中的卧室里又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喊叫,看起来是这中年男人的女儿。
李文广疑惑的看了这中年男人一眼,不顾他的阻拦径自走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