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鸽并不害怕。
先不说那陈克华在不在天马山上还不一定,王鸽他们这些医疗工作人员在山下待命的位置肯定是远离危险区的,也一定会有公安部门的人在那边保证他们的安全。
除非是陈克华想不开,不想要命了,才会主动送上门给人抓。
而且,公安的武警和特警都受过会专业的训练,而且大多数人都参与过不少实战,搜捕射击水平不在话下,虽然是想抓活的,但紧急情况下绝对不会手软,该击毙就要果断开枪。
陈克华就算是个无比精明的悍匪,熟知逃窜和反侦察的手法,能逃这么长时间除了十分狡猾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前几年的路边监控摄像头并不像现在那么多,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
以前作案那可是方便的很,可是到了现在人随便走到哪里都能被拍到,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分的清楚,甚至还能进行人脸识别自动跟踪。
因此这个歹徒只要一出来活动,警方马上就能获取到他的具体动线进行跟踪。
陈克华也一定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直接跑到没什么摄像头的山上躲起来,找个山洞躲起来,吃喝靠偷,来几天野外生存,等风头过去了再谋出路。
警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瓮中捉鳖的大好机会!
这狗娘养的可算露头了,手底下几条人命,不仅仅是民众,更恨的公安部门牙根痒痒,提供线索悬赏五十万!
就算是山上地形复杂,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可以用来参考,只要人手够用,把山全部搜遍又能如何?然而医院这一次参与的任务,除了要保证公安干警的生命安全之外,还要尽可能的去抢救犯罪分子。
不经审判就把这个人打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想要伸张争议,就必须让他认罪伏法。即便是要冒着危险。在这种情况下,医疗工作人员身上的危险程度并不比公安干警少多少。如果发生枪战,流弹的杀伤力也足以致命。而且,王鸽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环境,护士组的黄斌就是在一个交通事故的现场,被歹徒手中的手枪击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而王鸽也曾享受过被手枪指着脑袋的待遇,每当想到这种场景,王鸽心里还是有点儿七上八下的。他现在特别想要召唤虚紫,甚至是阎王大人。
在现场,不论是医护人员受伤,还是公安干警受伤,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为了那么一个人渣,真的不值得。可是地府世界又有其自身的规矩,除了生死簿上记载的东西,还有意外之外,死神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类的旁边,更不会随意的去左右他人的生命,阎王大人更不可能。
人类,还是只能靠自己。
王鸽整装待发,原本这种任务也是要就近的医院出车出人的,可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当然还是要雅湘附二医院出面比较好,如果现场真的有病人,那就要送到最近的湘沙市第四医院了。
他的车辆跟在孙成德的后面,停在了急诊部大门口,周华和孟娜上了他的车,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二位,用不着吧。待命的任务而已,又不是让你们去上战场!我们在安全区里呢,不会进入警戒线,恐怕只有事情结束之后采用的着我们出场。”王鸽往后看了他们一眼。
周华被王鸽说的一头雾水,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啊,我不是因为害怕好不好。干这行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传染上不明不白的疾病,稀里糊涂就挂了。人早晚有一死,被枪打死还痛快点儿。”
“那你俩一脸苦大仇深的,什么意思啊?待命,歇着还不好。”王鸽笑道。
“我们刚才在里面还说呢。你还有个换班,大夫都那么忙,傍晚和夜里更是紧急时刻,不可能会有人来跟我们换班的。原本待会儿快下班了,加班也无非是一两个小时。要是今天晚上警察搜山,搜一宿,那歹徒再狡猾点,我们还要在现场呆一夜呢,明天早晨八点上班,别想休息了!”孟娜唉声叹气,“真的是亏了,我还想晚上回去跟爹妈吃顿饭呢。”
“你的情况还好点,跟女朋友约好了晚上去看电影,票都买了。为了防止加班,特意定的九点的票,全泡汤了。”周华抓了抓脑袋,他的脑门子也有点儿要秃的趋势了,发际线一天比一天高。“上次就因为一个急诊,放了她的鸽子。再这样下去,非得跟我分手不可!”
王鸽听了直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干这行的,想要在工作的同时还要顾及家里和爱人,的确是要费一番功夫才是。前面孙成德的车辆再次启动,轮胎与路面发出了摩擦的声音,快速起步,王鸽也赶紧跟了上去。
“说起来,小王师傅还真是无牵无挂啊。没女朋友,家里还有个妹妹,老人也不用担心了。”孟娜随口说道。
“诶?上次刘老师还跟我说有个大学妹子看上咱小王师傅了,经常来探班呢,这段日子怎么没消息了?”周华也想起来了,跟了一句嘴。
孟娜赶紧掐了周华一下,使劲的使眼色,让他闭嘴,连续几个白眼甩过去,真不知道情商这么低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赶紧转移话题,“啊,那个,希望今天晚上的事儿快点结束就是了,谁都别受伤,直接把那歹徒一枪崩了,皆大欢喜。这个人还真是个祸害啊,害了那么多人!”
王鸽早就在倒后镜之中看到了孟娜的表情,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不想让周华提起自己的伤心事,心里一暖,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的苦涩只有自己才知道。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作的,又能怪得了谁呢?
车辆沿着湘江的边儿上,一路向南行驶。夕阳从副驾驶座的方向照过来,晃得王鸽有点看不清路,再用余光往左边一瞥,红金色的阳光斜洒在水面上,好像是那江面被贴上了一层金箔,与红色的夕阳和天空练成了一片,这是只有在摄影作品或者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如果不是在开车,王鸽还真的想掏出手机来拍张照片。
可是能跟他一起分享这美好场景的,除了家人,还有a岛上的肥宅,又有谁呢?
事与愿违是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里的人最常用的一个成语。现场的情况变幻无常,谁都猜不透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当孙成德和王鸽的救护车一前一后抵达警戒线外围的时候,可以看到整个天马山周围已经全部被警戒了起来,所有游人都被秘密带离,行人禁止上山,车辆全部绕道,每隔几步都会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把守,这两辆救护车在经过了仔细的甄别之后,才被放入了警戒线周围,并被告知不能离开救护车的无米范围之内。众人只能打开了车辆的后车厢,坐在里面等待,旁边还有几辆军车警车,正闪着警灯。
反正事情已经闹的足够大了,犯罪分子就在山上,插翅难飞,看到了山脚下的车辆也逃不出去,倒不如给他足够的威慑力,让他缴械投降。
虽然南湖大学还没开学,但是天马山脚下的学生公寓却没有封闭,已经有学生返校。为了防止犯罪份子潜入宿舍,所有的宿舍都进行了排查,除了楼栋管理员学生之外没有其他人,宿舍内的学生不能走出宿舍楼,而从外面回到寝室的学生也被挡在了外面,互相讨论着今晚要不要出去住个旅馆。
有不少群众在警戒线的外围拍照,都被警察一一驱散,就连闻讯而来的记者都不能靠得太近,上面下了死命令,在事情还没结束之前,有关于现场的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更别说照片和视频了。
天马山并不大,也不高,对这里警戒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警方在一小时内就完成了对周围的包围,就算是陈克华插着翅膀飞出去,也会被地面上的暗哨狙击手给打下来。
“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阵势,警察认真起来还真是可怕啊。”周华看着前面的那座山,又看了看山脚下那方阵分明的警察和军人,不禁感慨道。
“有句话叫只有警察不想抓的人,没有警察抓不到的人。”孟娜也点头说道,“跟国家、社会和人民群众为敌,注定没有好果子吃。”
“得,跟你这上政治课了。”王鸽也看向了军人方阵,一共三拨人,光是搜山的就二百多号。穿着黑色制服、身上有头盔和防弹衣,手里还拿着九五式步枪的是特警,而另外一边,身穿迷彩服,戴着迷彩帽的是武警战士,他们除了九五式步枪,还携带有七九式冲锋枪,全部人员都是荷枪实弹,蓄势待发,做着最后的准备。
若是算上周边负责警戒的人员,估计得有三四百个人差不多。王鸽心里想着,陈克华啊陈克华,你小子载在三四百号人手里看,也算不亏了!几年来湘沙都没发生过什么特别大的事情,这回算是让王鸽开了眼界了。
几分钟后,搜山的军警开始分批次从多角度上山,四人一组,距离三步,这种密度绝对不会放过山上的一草一木,看来这边的指挥人员也不想夜长梦多,趁着天还亮的时候赶紧把人给揪出来,大家还能赶回去吃个晚饭。天一黑,搜索难度肯定会增大了。
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似乎在竭尽所能为这些正义的化身照亮光明,而王鸽则是左顾右盼,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有死神提前过来,可是在到处观察的过程中,居然发现了自己以前的同学林青!
这也太巧了吧,几天之内连续碰到他两次。不过想想,林青是湘沙市公安局刑警队行动大队副队长,又不是派出所的小鱼小虾,大小也是个领导,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林青高度警觉,不断的来回踱步,也在观察着一些阴暗的角落,一个眼神看到了救护车这边,马上就发现这车辆是来源于雅湘附二医院的,顿时心生好感。自己的这条命,就是在这家医院获得新生。
再定神一眼,一辆车的车牌号居然是湘agz689,坐在车辆里正看着自己的不就是王鸽嘛!
林青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带着笑容快跑几步来到救护车旁边。“王鸽,哪儿都少不了你啊!”
本来就是老同学,再加上王鸽救过他的命,林青跟王鸽自然十分亲近。而且在学生时代,王鸽少言寡语,跟谁也不起冲突,学习不怎么样,但不是什么惹事精,谁都不想找他的麻烦,待人也总是温顺客气,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林青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当年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同学,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与自己最大的帮助。
“这是我同学,林青。”王鸽感受到了旁边周华和孟娜疑惑的眼神,仿佛是再说你王鸽怎么哪儿都有认识人,这人脉圈还真够广的啊!“在刑警队,是个队长。”他赶紧解释道。
“别听他瞎说,行动队的,小鱼小虾。只能负责外部警戒,搜山我们还不够资格,特警武警比我们更专业。”林青笑着摆摆手,为人十分谦逊。“这种场合你们也要来啊?”
“领导命令,不得不从啊。”王鸽看到林青的身上没有带任何武装,不由得问道,“这种大行动,你身上怎么连个枪都没有?”
林青不好意思的笑笑,“步枪会用,但是组织上不给发啊。我也没穿制服,跟兄弟们在外围了。”他解开了自己皮夹克的拉链,里面穿了防弹衣,腰间还别了一个枪套,枪套里面是九二式手枪。“家伙还是有的,陈克华危险到什么程度……你们知道的。上面的兄弟们危险很大,待会儿一旦枪响,要是有人受伤,你们可千万要把人救回来!”
“一定尽力!”周华点头,认真的说道。
怕什么来什么,搜山人员才上去十分钟不到,就在众人说话聊天的时候,不远处便传来了啪的一声,响声清脆,而后又回荡在天马山之中,回音缭绕。不到一秒钟,就又是啪啪啪几声,除了枪响,这个时候估计不会有人还在山上放烟花爆竹了。
众人马上不说话了,目光聚集在了山上那响声的来源,林青更是十分警觉的把手放在了枪套上,随时准备拔枪射击,可是那个地方,却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