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鸽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终于打发走了何梦琪和她的父母。这三位死活要给王鸽包个红包,还要请他吃顿饭,都被王鸽一一婉拒。
不吃拿卡要,那是医院里面的要求。就算是没这规定,王鸽救人那也不是为了一顿饭,一点钱。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给自己和父母攒点公德也还是好的。
何梦琪与她的家属已经离开了医院,毕竟除了喝多了酒之外,她身上没有其他的伤,连点病灾都没有,十分健康。
现在的年轻人身上多多稍稍都有点乱七八糟的疾病,可刘崖看着那女孩儿的检查结果却是一脸懵,他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健康的人了,哪怕是年轻人。
然而何梦琪的身体越是健康,刘崖也就越是佩服王鸽。要是这么健康的一个人,因为一点事想不开,喝多了要自杀,人真死了,那可就真的是要亏的死了。
幸亏王鸽及时出手,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事实上在王鸽和其他救护车司机出车的过程中,这样的事是有很多的,只是王鸽和那群救护车司机不把这个当事儿,而医生与护士们也早已经司空见惯。
要是正儿八经的把这些事单独拿出去宣传,肯定又要在网络上感动一大批人。
没有人给他们做这个宣传,也没有人真正的关注过他们。
媒体们永远是唯恐下不乱的,凡是有点负面的社会新闻,一定要抢先报道出来,这已经算是很良心的了。若是碰上心眼坏点儿的媒体,添点油加点醋,搞个大的出来,建立什么阶级矛盾,民族矛盾,那才是真的博眼球呢。
没办法,下大同可就没有什么新闻可写了,这些人巴不得有点什么社会影响恶劣的事情发生。
媒体要在赚钱,工作人员要吃饭,总要出卖一下自己。
除了无人关注之外,院前急救人员的某些抢救行为总被人认为是他们所应该做的。
的确,医生嘛,就是治病救人。救护车司机嘛,就是要负责把医生送到病人身边,把病人送回医院,不论用哪种方式,一定是要速度最快的。
他们也拿工资,也工作,救人只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社会大众给了你钱了,你凭什么不干活啊?
话的一点儿都不假。工作内容做不到,那是失职。可是做到了,可就不仅仅是履行职责那么简单了。
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上,人还是要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谁生下来就要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王鸽开救护车送病人,送医生,可不包括劝阻自杀者。刘崖负责治病救人,可不包括充当调解者的角色。
医院里面开的那点儿工资,远远无法补偿他们在工作之中所做出的努力和付出。再了,虽然王鸽和刘崖之类的人有这种院前急救的工作能力,可是不代表他们一定要留在这个行业去为别人着想服务。
王鸽可以去当个驾校教练,以刘崖的智商和聪明劲儿,去当个医学科研人员,享受国家补贴,或者直接下海从事药品与医疗器械行业,那赚的钱有可能是现在的几倍,那还不是美滋滋的?
所以为什么这群人还愿意拿着最低的薪水干着最累的活,每还要被人“这都是你应该做的”呢?
王鸽的理由自然不必,可刘崖的坚持,却是真正的让人佩服。
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些人去做的。
这个人群仍旧躲在这个社会的角落里,不被人理解的默默的守护着一些东西。
守护者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王鸽洗了把脸,睡了两个时之后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回到车队办公室飞快的把出车记录填好。
同事们看着他出车一趟,胳膊上居然还绑了纱布绷带了,赶紧过来问。王鸽只是摆手没事儿,也就懒得解释了。
铁大致在去急诊大厅的时候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询问了刘崖,这才知道是被喝醉酒的人给咬伤的。
“跟你们了多少遍了,干咱们这行的第一要素是什么?”铁大致在王鸽的旁边道。
“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王鸽低眉顺眼的接受批评,要是第一次也就算了,问题在于他已经被孙成德和铁大致了很多次。
而且车队里的人受伤最频繁的就是他了。
“得,多少遍都不听。”铁大致看着王鸽那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态度,也就懒得了。
“老铁,知道啦!这次不是没办法避免么,人家喝醉了要自杀,我要是撒了手,人出点啥事儿咋办。”王鸽赶紧解释道。
铁大致一想也是,又嘱咐了几句,没了脾气。
时间已经来到了早晨五点半,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了一个脑袋,即将缓缓升起,边那一抹朝霞艳丽非凡,看起来今应该是个好气。
不过王鸽可享受不到这个好气了,到了八点钟他就要下班,回家之后必须赶紧休息。
湘沙市的夏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只要太阳一出来,温度马上就会升高。只是六月底的热度来的还没有那么快,早晨仍旧十分清爽。
王鸽站在门口对着朝霞伸了个懒腰,今的夜班连一个数字都没有赚到,真是亏大发了。
他正想着呢,耳机里就再次传来了来自于护士站的出车任务。
护士的声音甜美清晰,但是王鸽却无心欣赏,只是按着对讲机的耳机,细心的听取着消息。
“接指挥中心通知,解放西路与黄兴南路交界红绿灯处发生交通事故,现场一老人受伤,情况不明,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赶到现场!”
同事们都懒得去跟王鸽争什么,直接把这活儿让给了他。只是王鸽临走之前,何盛却把他给拉住了。
“咋了,你想出这个车?”王鸽正打算往停车场跑呢,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就在一个礼拜之前,也是早晨五点半,我出了一趟车,地点就是解放西路与黄兴南路的交界处,那会儿也是交通事故,一个老人受伤,过去了以后发现,是个碰瓷的。你可得注意点儿,听那碰瓷的老人经常在那边活动。”何盛知道王鸽着急要走,也没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担心了出来。
旁边的杜伟平一听何盛的话,马上跟着道,“给,三前我出车,时间地点相同,也是老人碰瓷!救护车去了,那碰瓷的主儿就开始这疼那疼,非要来医院给自己搞个详细检查。司机一听,这又赔钱又浪费时间的买卖可不能干,还是选择花钱了事,认倒霉。最后那司机赔了一千多,那人才让他走了。”
王鸽皱了皱眉头,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何盛和杜伟平的相同经历肯定不是巧合。
这个地点,这个时间,肯定已经成为了碰瓷人的固定模式。
而且现在看起来,王鸽的这救护车到了现场之后很有可能遇到的情况跟二人一样,大概要白跑一趟了。
可是只要上面来了任务,那么这个车就必须的出,可不能以自己主观的判断去左右他人的生命安全。
万一这次出车不是碰瓷,而是真正的车祸,人出了什么事,那可就麻烦了。
王鸽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长点儿心,别吃亏。”何盛拍了拍王鸽的肩膀。
王鸽掉头,快速跑向停车场。在他把车辆开到急诊部大门口的时候,李文广和另外一名护士已经在等着他了。
李文广和护士快速上车,王鸽的救护车也马上起步,在向湘沙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汇报之后,直接进入了主路。
凌晨时分的道路,除了洒水车和三三两两的私家车,剩下的就是清洁工人了,五点多钟大部分人还没起床,所以道路情况良好,十分通畅,王鸽的车开的也很快。
李文广也是愁眉不展,通过医生们互相之间的交流,他自然知道这次出车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受伤人员大概代表着什么。
句良心话,碰瓷这类的事情,其实跟这些院前急救人员没太大的关系,一般事情到了交警那边儿就已经结束了。
交警就是给两个选择,要么走程序,要么自行协商解决。所谓的自行协商解决,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私了。
针对于交通事故并不严重、责任判定明显清晰的情况,车主们都会选择私了,反正走保险修车也不差那么几百块钱,碰一下就碰一下。
而碰瓷的人就更喜欢私了这种形式了,短时间内就能把钱拿到手。遭到碰瓷的车主一般都是舍不得浪费时间,或者嫌走程序太麻烦,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还要扣车,所以选择了用钱去妥协,这恰恰给了碰瓷者可乘之机,他们就是利用车主的这种心理才会获利。
现在有很多车主为了避免碰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般都会给车辆安装行车记录仪,有证据不怕坑嘛。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车主有办法规避,我碰瓷的更有新招数。
除了传统的自己躺在车、故意把脚伸进车轮子下面的碰瓷手段,现在的碰瓷专业户居然还会利用交通法进行碰瓷了!
王鸽曾经在交规学习之中看到过这种案例。碰瓷团伙两个人组成,一个人驾驶汽车,在受害人的前方慢悠悠的开车,任凭受害人怎么按喇叭都不提速,而另一个人骑自行车,从对面车道过来。
他们选择的骗钱地点,一般都是在狭窄的路。
这样一来,一旦受害人无法忍受前车的缓慢,要借用对面的车道超车的时候,车轱辘一转,压到了中间的车道线,那么骑自行车的碰瓷同伙就会马上把自行车撞在受害人的车前,造成受害人逆行超车操作不当、撞到非机动车和行人的假象。
王鸽看到这种手法的时候简直惊呆了,这群人居然能把法律吃透,知道借道超车成功了那叫借道超车,不成功那就叫逆行违章,而且造成的交通事故由违章车辆负全责!
这时候的受害人都知道自己是逆行超车,心里发虚,而且就算猜出来这非机动车上的人是个骗子,前面挡路的私家车早就已经开着车逃离了现场,把交警叫过来,责任判定还是自己的全责。
要是因为这种事,打电话给派出所进行诈骗报案,调查起来也非常困难,费时费力,还不如花钱免灾。
当然,交警们对于某些碰瓷惯犯也都记录在案,一般发生事故他们也都心里有数。
虽然目的地距离医院还是比较远的,但是王鸽的车开的很快,马上就抵达了现场。交警已经先他们一步来到了现场,一位年纪稍大的交警同志正在询问车主。
一辆私家车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人胸口坐在车前的马路牙子上,表情十分痛苦,眼神却飘忽不定,这里看一眼那里看一下,似乎是在观察着四周。
这老人一见到救护车来了,马上加大了自己的表演力度,搞的旁边的年轻交警都急了。
王鸽他们刚一下车,把推车抬出来,那交警就赶紧喊道。“大夫,伤员在这边,情况似乎不太好。”
李文广只是听过这附近总有个碰瓷的老人,而且碰瓷事件就是在早晨五点半左右,刚亮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人是什么模样。他心里关心着病人的安危,赶紧跑了过去。
“你的意思是,他碰瓷?”年长交警听完了车主的陈述,皱了皱眉头。这个地段碰瓷事件多发,一个月以内他都听到过四次了,而且时间地点和人物都与现在的情况类似。
“肯定的啊!你想,我当时手机响了,刚想靠边暂时停下车,接电话,刹车踩死,车辆速度绝对不超过十公里每时,我还看了一眼仪表盘的!车轮子刚进非机动车道,他一下子就从人行道冲到非机动车道上,跳起来扑在我的右前侧大灯上!现在跟我腿疼,有心脏病,让我赔他钱!我肯定不同意啊,打了10和1,这不,大夫都来了,让大夫看看他到底什么毛病吧!”那车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憔悴沧桑,似乎一夜没睡,刚下了夜班准备回家休息的。